致桦给他打来洗脸水,给云飞抹了脸,安顿云飞躺下。
当致桦出房门倒洗脸水再回到房里时,发现云飞的脸又不对劲,那眼珠子又再翻白。
慌得致桦直往老屋那边跑,公公见媳妇又慌慌张张地跑来,知道事情不妙,不用致桦多说,丢下手头上农具,就往云飞房里来了。
公公原准备到地里去的。
云飞父亲一进房门,一步冲到床前,扶起云飞的头部,叫着“云飞,云飞,你醒醒。”
等致桦跟在公公后面进来时,公公已经坐在床沿边,扶着云飞的头。
致桦见这个情景,突然想到,有一句古话说,人死不能背床棍子。
就是说,人不能在床上断气,否则,做鬼都会背着一个床,多难啊。
致桦忍不住尖叫:“爹,您老把他抱起来,快,快,不能在床上躺着才行啊。”
房间里除了公公和致桦,没有其他人在场。
公公抱着云飞,坐在床沿边,都没有说话,静静地,不知什么时候,房间里来了几个人,公公对房间里的人说:“这都没脉了,手也握了拳头了。”说完直摇头。
致桦实在不想让云飞背床棍子,大声喊道:“快,抱起来,到堂屋来。”
这时候,房内房外都是人,准备到地里去的人,都还在家里没走,这会儿都来了。
致桦很奇怪,这都是从哪里搬来的门板,很快在堂屋就搭好了,公公把云飞放到刚搭好的门板上,堂屋里全是人,致桦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这么快就给云飞穿好了衣服。
这些衣服都是何时做好的?
原来,公公,婆婆,叔叔,以及家族之人,早就给云飞做好了所有后事,唯独只有致桦一个人蒙在鼓里。
直到云飞躺在堂屋的门板上,致桦还是觉得,云飞会奇迹般地活过来。
因为,后来云飞对致桦很好了,特别是与致桦书信往来之后,云飞真的很喜欢致桦了,越来越喜欢的那种,之前是不觉得致桦有优点,是书信把他们又拉到了初恋。
致桦也是从云飞的言语中,真真体会到了,云飞对自己的浓浓爱意,以及恋恋不舍。
当天,弟弟云龙也从省城赶回来,因为前期准备工作到位,云飞的后事非常快就全部搞定了,只等下葬。
当时,那时还是时兴土葬。
家族之人,一致通过,当天就把云飞送出去葬了,因为太年轻,白发送青丝,下葬宜早不宜迟。
就此,云飞的一生,画上了一个句号。
云飞属虎,生于冬季,虎在冬天,冰天雪地,有志难展。所以,命运坎坷。再加之自己选的宅基地不吉,房子做得也是满盘皆错,大门,蝴蝶门,大凶,屋前屋后都有台阶,大凶,西北方做楼梯,凶,主卧室,南北窗户对开,凶,挂衣柜始终都没做门,也是凶。卧室地面全是砖头石块铺地,阴气聚集。
最恐怖的是,大门正对哭字水塘。
最最不能接受的是,整个房子没有灶屋。
人家屋里有锅有灶,还怕住得烟息火息,这连锅台灶炉的安身之地都没有,哪里来的人间烟火气息。
连烟火气息都没有,试问,这还是人住的地方吗。
就是住在深山老林,也得打灶开火啊。
云飞的八字本来就不好,再又自己做个全方位都是凶相的房子,他的家,他的命,这还不像清政府的末年,摇摇欲坠了。
致桦更是命运多舛,碰到和云飞住在一个凶屋里,短短几年,儿子没了,男人走了,剩下这新不新,旧不旧的小平楼,已是人去楼空,剩下的全是凄凉。
致桦当年不听爹爹的百般阻挠,硬要嫁给云飞,如今,鸡飞蛋打,孑然一身。
云飞下葬的第二天,致桦被娘家人接回去了,只住了一天,致桦吵着要回来,她爹爹和娘都不同意,后来,还是叔叔家的婶婶来致桦娘家,把致桦接回陈。
以致桦的性格,自己落难时,绝对不愿意回娘家的,把悲伤带给娘家最亲的人,是自己最大的败笔。
如果自己的路走得艰辛,就一个人走,不要牵累娘家最亲的人。
如果自己过得丰衣足食,一定回娘家孝敬双亲。因为有能力孝敬父母,
孝心,是需要经济做基础的。
就像人做善事,自己吃饱了,才会有粥施舍他人。如果自己都顾不了温饱,怎么能帮助到别人。
连自己的路都走不稳,怎么可能帮得上娘家的亲人。
云飞走后,致桦变得寡言少语,不爱与人打交道,她本身就是一个喜静不喜闹的人。
最难熬的是,云飞走后的那一年,致桦依然住在他们的新平房里,这样的房子,住得越久越糟,只是所有的人都不知道。
这是晚年的致桦才领悟过来的。
刚开始,致桦的心,一直留在赵家湾,依然与婆婆公公一起下地里干活。
有时候,独自一人的致桦,总忍不住伤心大哭,特别是到了傍晚,致桦一个人住在小平楼里。还是原来的习惯,不到真正要睡了,是不会关大门的。
这是云飞走后,没有多少天,致桦刚从老屋那边打来热水,准备洗脸洗脚。
致桦洗好了,关上大门房门,这是上床睡觉的时间。
刚躺下,还没睡着呢,就听见有人在房间的窗户上敲打,并且还问:“你睡了吗,要不要借书你看。”
致桦听着声音,好像是同一排房子的邻居,男的,还是在小学当老师的那个邻居。
致桦装着睡着了,没有理睬。
可是,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第二天晚上,致桦早早关好大门房门,上床睡觉。
这个某某老师的声音,又出现在窗户那里,致桦依然没理没睬,
直到又过了几天,致桦白天与婆婆一起下地里干了一天的农活,傍晚回来之后,致桦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房里,还没有洗的致桦,在自己房里,突然在抽屉里发现了云飞写的几行字,惹得致桦泪眼婆娑,“呜呜呜”地哭得好伤心,
突然,一个人影进来了,致桦正独自悲泣,哪里管得了谁进来了,反正不会有坏人。那年月,乡村家家户户,日不闭户,夜不关门,一个村湾里的人,谁都认识谁,叫得出姓是名谁。所以,没有人大胆做坏事。
这是致桦的想法,正伤心难过的致桦,突然听到进来的人,用安慰的口语劝道:“怎么哭得这伤心啊,莫哭坏了身体。”
致桦还把这邻居当作经过她家门口,见自己哭泣,特进门安慰自己的好心人,见这邻居说着劝慰的话来,也礼貌地回答两句,明显带着哭腔,身子哭得一抽一抽的与那位邻居作答:“突然看到了他留下来的文字,怎不伤心呢。”
这人就这么巧,连续几天从致桦的房子前经过,今晚逮着机会就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