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陵吩咐的。
一整夜的功夫,三千兵马拖着足够满城人饱食五日的粮草,悄无声息进了城。
百姓们欢呼雀跃,在粥棚里领了热粥与炊饼,又于城门下齐齐高呼万岁。
裴瑕一袭玄色氅衣站在风雪里,望着城下那些饥肠辘辘、渺小得宛若蝼蚁的百姓,面上瞧不出什么情绪。
你不觉得讽刺么?
谢无陵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黑眸扫过下首的百姓们,嘴角勾起:他们在这挨着风雪,吃着稀粥炊饼高呼朝廷万岁,朝廷那些狗东西坐在金碧辉煌的大殿里,风吹不着,雪冻不着,吃香喝辣,高枕无忧。
裴瑕侧眸看他:你什么意思。
谢无陵毫不闪躲地迎上他的目光: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裴瑕抿唇不语。
谢无陵道:你可见过我义父了?
裴瑕:嗯。
谢无陵:你觉得他如何?
默了两息,裴瑕仰首看向远处苍茫广袤的风雪与荒原: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世间一等人物。
谢无陵笑了:这话中听。
过会儿又问:那你觉着,他可是你心中的明主?
裴瑕眸光轻闪了闪,蹙眉看向谢无陵。
反正这会儿也没旁人,你我今日之言,天知地知,风知雪知,无论如何也传不到长安龙椅上那个糊涂蛋耳朵里。
谢无陵一脸无所谓地耸耸肩,忽又冷笑:难道你还想受他摆布?
便是你能忍下这份委屈,也莫叫娇娇跟着你一起受委屈。当年寿安害她之仇,而今他又给娇娇下药
倘若燕北使者不是我,倘若旁的什么权臣豪将盯上了她,那她会是何下场?与那砧板上的鱼肉又有何异?
裴守真,摊上那么一个君主,你的淡泊明志,宁静致远,护不住她,亦护不住你的家族。
谢无陵说着,深深看了眼裴瑕:反正欺辱过她的人,我定是要叫他们付出代价的。至于你该如何做,你自己好好想想。
撂下这话,他转过身,懒散挥了下手:晚些记得来书房,商量突围之事。
裴瑕看着风雪里那一抹鲜艳的红,眉宇凝重。
再看远方那泼墨山水般的冰雪世界,笼在袍袖间的长指也渐渐拢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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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时间,城中老弱妇孺能沿冰河送出去的,都已送了出去。
如今城中剩下谢无陵的八千精兵,和裴瑕留下的两千人马,堪堪凑成一万。
突围用的是请君入瓮。紧闭多日的白城大门打开,裴瑕身披鹤氅,于城楼上,凭栏而坐,焚香操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