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的私人飞机上,郑长东看着旁边盖着条薄毯闭眼假寐的沈亭,难得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好好的出差被他当成了蜜月来过,沈亭每晚上都被折腾得不轻,导致人刚弹完最后一场音乐会就发了低烧,郑长东见状干脆多在洛杉矶滞留了一个礼拜,等沈亭身体完全养好了才启程回国。
“阿嚏——”沈亭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扭过头幽怨地看了郑长东一眼。
郑长东连忙拿起保温杯喂了人点热水,“冻着了?”
沈亭揉揉鼻子摇摇头,神色恹恹,郑长东不放心地看着他道:“去躺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沈亭的目光更幽怨了,“不用,我一看到床就生理不适。”
全球仅一架的豪华私人飞机上,各种生活、办公设施一应俱全,比起他们当时住的套房只好不差,沈亭放着好好的床不睡,非得跟他挤在外面的舱室,当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原本沈亭死活非要坐会议室里,并称这个地方“庄严肃穆不容易起色心”,结果被他以“禁忌的感觉更刺激,你要非在这儿待着我不介意来一场办公室py”为由驳回了,导致沈亭现在还有点闷闷不乐。
郑长东看着人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戳了戳他的脸,调侃道:“年轻人身体素质怎么这么差,一共也没艹你几次,居然还能烧起来。”
沈亭双颊蓦地染上一层薄红,含恨瞪了他一眼,放在郑长东眼里,就是美人羞恼、犹带春色。一个月下来沈亭的头发养长了不少,柔软的发丝半披在肩上,衬得人周身气质更加清尘出挑,让人食欲大动。
沈亭前两天病着,郑长东没太舍得动他,要不是郑业在国内哭爹喊娘嗷嗷待哺,他还真不介意再在洛杉矶待个一年半载地和沈亭继续过二人世界。此刻看着人大半个身子都缩在座椅上可怜兮兮的样子,心底的欲念干脆化为了实际的行动。
不得不说沈亭的防范还是很有道理的,可任凭他再怎么谨慎,碰到郑长东这个禽兽也是毫无用处。
沈亭当时正倚着玻璃窗看窗外层叠的云层,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郑长东手都快伸他裤裆了!
“你干嘛?!呜——”
……
餐桌上,郑业偷觑着父母的脸色,识相地没有说话,一边默默扒饭一边苦思冥想这两个人是怎么做到在不同的时间去了不同的城市最后还能一块回来并且关系更加僵硬的。
整个餐厅散发着诡异而沉默的气息,沈亭却恍然未觉,慢条斯理地吃完最后一口蟹黄后擦了擦手,道:“我吃饱了。”便要起身上楼。
郑长东再忍不住,皱眉道:“坐下!吃这么少,你给谁省粮食呢?”
沈亭一顿,并未直接出言反驳,只看向郑业道:“一会儿吃完了来琴房,我看看上次你练的几首曲子怎么样了。”
郑业冷不丁被点到名,苦着脸应是,然后就看见沈亭撤开椅子大步上了楼。
沈亭一走,郑业立马看着郑长东道:“你又把我爸怎么了?”
郑长东脸一黑,隔空筷子一指,“大人的事小孩少插嘴!”
郑业撇撇嘴,心说你们这别扭吧唧的相处模式我看着都累,当下也不再多问,快速扒完饭后噔噔上楼推开了琴房的门。
沈亭正坐在琴凳上,双手虚搭着钢琴键,不知在想些什么。
“爸爸?”
沈亭看他进来,淡淡地嗯了声,起身道:“你先弹一遍。”
郑业一看见钢琴就忍不住发怵,没有哪个小孩会喜欢一连好几个小时地被拘在琴凳上,更何况对他来说,钢琴上的黑白按键还不如股市里的红绿涨跌图来得有趣。
可这是他唯一能和沈亭长时间相处的时候了。
沈亭静静听着郑业弹的几首练习曲,任他苦思冥想也不明白郑业将近七岁怎么还能把简版致爱丽丝弹成这个样子。不过郑业是标准的郑家嫡系继承人,打小就由郑长东带在身边亲自教养,于钢琴一道是否热衷倒是无关紧要。
他从不觉得自己能干预郑业的教育,这个孩子原本就是个意外,他的出世是为了郑家,而不是为了什么虚无缥缈的艺术。
沈亭看郑业弹完了,耐心纠正了几个指法音调上的错误,郑业便缠着要他手把手地亲自教他弹,沈亭顿了顿,松开他的手道:“你自己再多练几遍吧。”
郑业眼中的光亮一点点熄灭,低落地应了一句,沈亭似想说些什么,最后也没开口,只看着他的亲子一遍遍地重复练习。
隔着那些他听到耳朵生茧的练习曲,他仿佛遇见了年幼的自己,在家庭教师与母亲的威严下啜泣着不断重复艰深复杂的曲目,而后这些都化为尘埃,消失在了一场盛大的婚礼中。
郑长东敲开琴房的门,郑业见他进来,连忙起身道:“父亲。”
郑长东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道:“你该去睡觉了。”
郑业吐吐舌头,“知道啦父亲。”
郑长东眼看着郑业出去,才轻轻抱住沈亭道:“还疼不疼?”
“疼不疼你不知道?”沈亭反问。
郑长东推门进来时看沈亭在那儿站着就知道人疼得不轻,此刻倒也不在意沈亭的讥讽,只拍了拍人的臀部调笑道:“都回家了还这么摆脸色,你就算不怕孩子笑话,好歹也给我留点面子。”
沈亭心说给你有什么面子可留,郑长东却已率先吻上了他的脸颊,温声道:“好了,知道你没吃饱,给你炖了浓汤,回卧室我喂你?”
沈亭牙一酸,暗道果然喂饱的畜生像个人,跟着他一块回了卧室心满意足地吃完夜宵后又果断拒绝了郑长东也要“吃夜宵”的请求,抱起被子枕头便自去客厅睡了。
不得不说沈亭本质上就是个豌豆公主,当晚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哪哪儿都觉得别扭,又拉不下脸回卧室。郑业偏还半夜三更地在房间里偷摸着跟小女生视频,到最后沈亭实在听不下去,干脆起身敲了敲门,吓得郑业手忙脚乱手机都砸到了脸上,这才回去窝沙发上继续睡。
睡眠严重不足的结果就是,第二天参加“东亚钢琴艺术交流会”时,沈亭看着方思在台上高谈阔论,脑袋一啄一啄地直打瞌睡,饶是陈钰不忍直视地不断推他也没能让他清醒过来,最后终于不负众望地睡过了后半场会议,会议结束时刚好补完觉,精神抖擞地起身离场。
会议中心外,一身材高挑的男子正站在台阶上,头戴圆领帽,周身英伦风的打扮时尚又成熟,沈亭却觉得他的背影有些眼熟。
男子慢慢转过身来,似是在寻找什么人,目光不断地在人群中逡巡,沈亭看见他的侧脸,不禁快走了几步。
“顾江源?!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繁华街市的一隅坐落着的一家僻静的咖啡馆内,沈亭与顾江源相对而坐,不约而同地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岁月一闪而过的恍然。
“沈亭,能在这里碰见你,我是真的很惊喜。”顾江源真诚道。
沈亭偏头,“你不是说专程来等我吗?”
顾江源一愣,失笑道,“是啊,本想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能再见到你。”
沈亭搅动着手里的咖啡,“你最近如何?”
“还是老样子,每天拉琴、排练、演出。之前在一个小乐团当首席,那日子过的,别提有多糟心了。后来实在混不下去,就跳槽了。”
“很有趣。”沈亭评价道。
“比不上你。”顾江源道:“前两天我上a大论坛,正好看到个什么……最帅男教师排名,名列第一的就是你。”
沈亭失笑:“快别提这茬,我都要尴尬死了。也不知道他们哪儿搞得这么多花样,咱们上学的时候可没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主意。”
“怎么没有?那时候论坛上有一个爆火的帖子叫a大双壁,里面……”顾江源猝然止住了话头,怔怔地看向沈亭。
鬼使神差般的,顾江源的手悄悄地触碰上了沈亭的指尖。
“沈亭,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留长发的样子特别好看。”
沈亭猛地回神,一把抽回了手。
顾江源讪讪一笑,“对不起沈亭。是我唐突了,郑总看你这么紧,你是该多注意些。”
“?”沈亭蹙眉,“你什么意思?”
顾江源疑惑地看向他,又朝咖啡馆内的一个隐秘角落努了努嘴,道:“你没发现吗?那个人从一开始就跟着你,难道不是他派来的?”
沈亭猝然回头,那人躲闪不及,连忙用菜单挡住了脸。一瞬间沈亭勉强看清了他的样貌,是常年跟在郑长东身边的一个人。
沈亭的面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郑长东被一帮子狐朋狗友簇拥着进了俱乐部的包厢时,手里还在上下划拉着十几分钟前保镖发过来的图片,脸色阴沉。
照片里,沈亭与顾江源相对而坐,两人不知谈论了些什么,惹得沈亭笑得很是开心。
郑长东和朋友们喝了几杯酒,不耐地推开在他腿上一个劲儿挨挨蹭蹭的小男生,手指滑到拨号页面,却迟迟没有动作。
因为沈亭和朋友吃个饭就心急火燎地吃醋打电话,未免太没面子,也太掉身价。
旁边的朋友看郑长东像被手机里的人勾了魂似的,完全没心思加入他们的玩乐,不禁打趣道:“我说郑老板,您和您那小少爷结婚得有七八年了吧,怎么,还没把人驯得乖乖的?”
郑长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我和沈亭不是主奴关系。”
“噗——”桌上的人纷纷瞥向这边,愕然地盯着郑长东。
施虐是瘾,沾上了,便很难再戒掉。他们不信郑长东能是那个例外,更何况是对着沈亭,那个精致如瓷器般的美人儿,谁能不喜欢亲手把美好的东西一点一点毁坏的感觉呢。
话题巧妙地被岔开,众人重又说起俱乐部里的趣事,郑长东自退圈后便很少来,此刻倒也听得兴致勃勃。
直到保镖的又一条信息发来。
郑长东只瞥了一眼便摔了杯子,给他倒酒的男孩儿还以为是自己伺候不周,吓得眼泪汪汪。
表面上看,包厢里围坐着的众人衣冠楚楚,实际上桌子底下早已淫乱不堪,郑长东这一摔动静颇大且毫无预兆,一时间坐着的跪着的表情都很精彩。
“抱歉。”郑长东毫无负罪感地道,“我打个电话,你们继续。”
电话被接起,郑长东开门见山道,“沈亭,你在哪儿呢?”
“朋友家。”沈亭道,“你不是一早就知道了吗?”
郑长东压了压脾气,道:“现在立马给我回家,别惹我生气。”
回应他的是直接被挂断的电话。
郑长东咬牙切齿,扫了眼看好戏的众人,更是憋屈。
第二个电话打过去,直接被挂断,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打到第五个时,沈亭直接关了机。
郑长东:“……”
包厢众人:“……”
“卧槽……”郑长东对面的吃瓜群众一脸震惊,转头便对旁边跪着的奴隶道:“偷人偷得这么理直气壮的sub,你见过吗?”
那奴隶刚做了错事,此刻讨好般的连连摇头,“闻所未闻。”
郑长东一脸黑线,“我说了沈亭他不是我的……算了。”郑长东闷了整整一杯酒,神色郁郁。
“这怎么能算了呢!”包间霎时起哄,郑长东早年混圈子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没承想结婚几年,倒堕落成五好男人了。众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开始出馊主意,有嚷嚷着绑过来给顿鞭子的,有说要吊个三天三夜的,更有甚者喊着要来场公调,被郑长东冷冷地瞥了一眼,立马闭了嘴。
“郑老板,您这七八年,都没好好地玩过一场吧?”包厢里较年长的一位开口,直接正中要害。
“我这儿有个不错的人选,也是a大学音乐的,郑老板有没有兴趣?”
沈亭逡巡着客厅里摆了满满当当一柜子的小型艺术品,有些后悔。
太冲动了。他想,手机重又开机,郑长东的电话却没再打来,沈亭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落,只觉心中憋闷。
顾江源冲了杯咖啡递给他,两人在沙发上坐下,沈亭道:“你房子买得不错,很漂亮。”
顾江源笑着摆手:“这地段,这面积,我哪儿买得起。我老婆她父亲做生意的,这套房子……算是她的嫁妆吧。”
“她是中国人?”沈亭问道。
顾江源摇头,“意大利人,她怀着孕,也不习惯中国的风土人情,就没跟过来。不过她很喜欢你,这次来,还拜托我朝你要签名照。”
沈亭笑得眉眼弯弯,“那就多谢她的喜欢了。”
顾江源一怔,脑海里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手里的咖啡一个没抓稳,泼了沈亭一身。
“对不起对不起!”顾江源手忙脚乱地找纸巾给他擦,奈何洒得太多,实在无法补救,只得尴尬道:“我卧室里有没穿过的衣服,你要是不介意,不如换一身?”
沈亭无语半晌,合理怀疑顾江源是故意的,不过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只好起身随顾江源进了卧室。
“沈亭,你好了吗?我进来了?”
沈亭系上纽扣,心里疑惑这里怎么会有正和他身的衣服,扬声道:“进来吧。”
顾江源推门进来,看着沈亭穿着他挑的衣服,只觉浑身血液都往下半身走,却还兀自忍耐着,装成个衣冠禽兽的样子朝沈亭微笑:“真是不好意思,你的衣服我拿去干洗了,等洗好了,我给你送过去。”
沈亭摇摇头,“都成那样了,算了吧,直接扔掉就好。”
顾江源失笑,“你还真是老样子,几万块钱的衣服说扔就扔,不知民生疾苦。”
沈亭偏头看他,“你不喜欢?”
那样的表情,那样的动作,那样的眼神……顾江源的脑子轰地一声就炸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已彻底厮吻在一处。
沈亭脑海中一片空白,直到察觉到顾江源的手朝他裤子里伸去,才大梦初醒般的将人一把推开。
沈亭坐起身,抚摸着滚烫的唇瓣,低声道:“别这样,顾江源。我们都已经结婚了。”
“那又怎样?”顾江源仰躺在床上喘着粗气,“你觉得我会在乎?”
沈亭皱眉,有些懊丧,“我们不能这样,这不道德。”
“道德?”顾江源仿佛听到了笑话般,“艺术家最不需要的,就是道德。”
他从床上坐起身,看着沈亭,残忍道:“沈亭,你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比不过方思?”
沈亭猛地一颤,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
“你太善良,太温柔,太不食人间烟火了。可你所有的好都像是用金钱堆出来的,离了优渥的生活,离了丈夫的庇护,你什么也不是。是,你气质高贵,谈吐不俗,你像个王子般高高在上,可你的音乐,没有灵魂。”
良久的沉默在小小的卧室内蔓延,几分钟前它还充满了禁断的快感,如今却只剩破碎成一地的自尊与骄傲,那个少年成才的天之骄子,那些来自台下的欢呼与掌声,都遥远得好似从未发生过的飘渺梦境。
“对不起,沈亭。”顾江源避开了他的眼神,“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
沈亭起身欲走,却被顾江源一把拉住,“别为了这拒绝我,沈亭,你脸色不好,我送你回去。”
沈亭朝他亮了亮手机,无奈道:“我师兄待会儿来接我,他们班丢了一学生,要我帮忙去找。”
顾江源送他下楼,临离开前,沈亭自嘲般地笑笑,“你说得对,我的音乐,没有灵魂。”
顾江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仿佛受伤的动物般仓皇逃走,然后他掏出手机,拨出了那个自回国起就没再碰过的号码。
“你在哪儿呢?”顾江源道。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些什么,顾江源脸色剧变,“砰”地一声摔了手机,拿起车钥匙直接去了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