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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耳欲聋的齐射声一阵响过一阵,持续不断,这三队燧发鸟铳兵依次进行三轮燧发鸟铳射击后,前方竖立的厚实木板己是一块不见,竟然全部被犀利的鸟铳火力给轰成碎屑。此时校场中到处都是呛人的硝烟味,众人看向前方,竟然难以视目。
良久,卢象升咳嗽一声,他身旁的颜继祖脸色发白,即墨营参将张友勋与即墨营游击将军李继文、胡宗明等人也是目瞪口呆,还有刘泽清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他们军中也装备有大量的火器,如鸟铳、三眼铳之类的,就没有一个有刘衍这样的威力。
“果是犀利!”
众人全都激动的议论起来,卢象升抬手叫来一名鸟铳手,接过士兵递过来的燧发鸟铳,仔细观看。周围众人也全都围了过来,纷纷“研究”起这杆燧发鸟铳。
卢象升也是爱不释手地抚摸那乌黑厚实的铳身,感慨地点了点头。现在大明军中,己经有各种更先进的火器,比如说鲁密铳、迅雷铳等,不过对上清兵,却无多大的优势,除了质量问题,就是因为将士没有近身作战的勇气。
此外刚才卢象升见刘衍采用三层射击战术,其实现在大明军中普遍使用三层火器射击战术,这个不奇怪。甚至定装纸筒弹药也没引起卢象升多大惊讶,大明的火器兵,多是采用火药与弹丸定量分装,只不过一个用竹筒,一个将火药与弹丸包在一起,不过这个思路可以借鉴。
卢象升又说道:“方才我见你部将士射击从容,不担心有炸膛的危险,本督详细观看,这燧发鸟铳确实精良,难道你灵山卫有什么能工巧匠不成?”
卢象升手上的鸟铳铳身虽然很热,铳口还在冒着青烟,不过确实没有炸膛的危险,刚才的射击,也证明了这一点。
见卢象升这样说,众多双眼睛看向刘衍,众人军中鸟铳众多,但是各部将士普遍不愿意使用,这与鸟铳的质量差,作战时容易炸膛有关,不过看灵山卫的鸟铳,似乎没有这种忧虑,颜继祖、刘泽清、张友勋等人也想听听刘衍说明原因。
刘衍说道:“启禀督臣,属下这里缺粮少饷的,哪有什么能工巧匠啊,现在灵山卫的工匠,都是以前留下来的匠户,还有一些是属下从别处招募来的落魄匠户。其实制造精良的火器很简单,只要平日严加督促工匠,对制造不合格火器的工匠严厉惩罚,勤者赏懒者罚,又保证原料的充足供给便可。”
灵山卫的燧发鸟铳确实不是什么先进的武器,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各处的将官只要用心点,其实都可以造出如灵山卫一样的燧发鸟铳,所以刘衍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刘衍这边说得很简单,但是卢象升却想得很多,片刻之后,他叹了口气,又是摇了摇头。
颜继祖也是一样,而刘泽清、张友勋等一众将领则是不以为然,这燧发鸟铳虽然犀利,可是打造起来却费事费力,而且还颇耗钱粮,远不如用这些钱粮去招募兵丁,直接扩充兵力来的划算。
卢象升看了看一众将领,见众人的表情,自然也明白他们的想法,自己虽然是山东总督,但是却对这些本土的军头没有太多的办法。现在这个世道,有兵就有权,哪怕是面对上官,只要手中兵力足够,也会置之不理。
世道如此,卢象升虽然想要寻图改变,却也感到无力回天。
于是卢象升心中一阵感慨,而后对刘衍说道:“刘衍,这杆鸟铳,你可愿送于本督?”
刘衍说道:“督臣愿收入这杆燧发鸟铳,是灵山卫上下的荣耀。”
只有那个燧发鸟铳兵眼中露出可惜不舍的神情,灵山卫燧发鸟铳兵手上的燧发鸟铳,可都是每个燧发鸟铳兵的命根子,不过随后他得到五两银子的赏银,是卢象升赏给他的。
卢象升将手中的燧发鸟铳交给身旁的亲将卢怀英,卢怀英爱不释手地抚摸这杆鸟铳,左看右看,卢象升的几个弟弟也是一同围上观看,即墨营参将张友勋与即墨营游击李继文、胡宗明也在旁探头探脑。
接下来,卢象升又看了刘衍麾下长枪兵的技艺表演,看到很多将士都可以在二十步外挺枪刺中人形木把上各个目标,而且他们冲刺时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给卢象升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如果遇到胆子小点的敌军,见灵山卫长枪兵这样气势汹汹的冲来,气势上先矮了三分,怕难以挡住他们的一枪之合。颜继祖看得脸色有些白,刘泽清和即墨营参将与游击也觉得灵山卫的将士杀气过重,不过不可否认,这些都是好兵。
看完了这些之后,卢象升想起了在巨鹿之战中阵亡的将士,说道:“刘衍,你随我前往夏河寨前千户所,然后召集千户所城内军民百姓,本督要亲自向他们宣慰抚恤。”
刘衍当即领命,急忙让许铭先一步去打前站,然后自己随着卢象升,以及大队将官人马,浩浩荡荡的朝着夏河寨前千户所赶去。
当日傍晚时分,刘衍与卢象升一众抵达夏河寨前千户所城,然后刘衍指着城北,说道:“督臣,属下率部返回之后,将阵亡将士的衣冠葬在那边,属下为阵亡将士建了坟冢,又修建了一座庙宇。”
卢象升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最后他道:“刘衍,你带本督前往观看,本督要亲自为阵亡将士上香祭拜。”
夏河寨前千户所城南,在一块向阳的坡地前。
卢象升与颜继祖、刘泽清等人向战死的新军将士祭拜上香后,望着堂上那密密麻麻一千多个供奉的牌位,堂前香火缭绕,卢象升沉默了很久,他问刘衍道:“刘衍,这供奉的军民祠庙,可有命名?”
刘衍回答道:“还没有,属下敢请督臣赠下匾额,以告慰战死将士的英灵。”
卢象升长叹一声,说道:“当年岳武穆曾有言,文官不爱钱,武将不怕死,则天下太平。如今虏骑进犯,衮衮诸公袖手无策,甲胄之士胆怯而不敢进,天下唯见虚谈横议之徒,坐啸画诺之辈。夫奋不顾身而继之以死,古所谓烈丈夫也,我等饱读圣贤书,竟给这些新军将士给比了下去。”
“取笔墨来。”
很快,卢象升大笔一挥,写的却是“忠勇”二字,字体遒劲有力,颇有揽天摘月的气势,旁边还有卢象升的字号与印章。
写成之后,卢象升也很满意,左看右看,旁边的颜继祖也是满脸的欣赏之色。
卢象升对刘衍说道:“刘衍,这祠庙就命名为忠勇祠吧。”
刘衍大喜感谢,他吩咐指挥同知王炆镇去找工匠,将字副赶快裱糊制成匾额挂上。
在一干人等羡慕的眼神中,王炆镇小心翼翼地捧着卢象升的墨宝而去。
此后,那些供奉阵亡将士的忠勇祠每年仲春都有祭祀,加上平日军民百姓的参拜,香火极旺。
随后在夏河寨前千户所外,卢象升看着招集来的军民百姓连连点头,夏河寨前千户所的军户百姓与别地的军户很是不同,百姓的脸上稍有菜色,虽然能看出来并不是很富裕,但是至少可以看出来吃得饱、穿得暖,在如今这个世道已经非常难得了。
而且那些百姓的精神面貌也很好,不说个个红光满面,却也是精神抖擞,生机盎然,他们个个都站得笔直,对前途充满希望。
对此颜继祖也是抚须赞许,内心中对刘衍的评价,更高升了一层。
不过,似乎夏河寨前千户所的军户百姓多了一点,毕竟这里只是一个小小的千户所,看聚集的人口,己经大大超过一个千户所的规模。
卢象升也看出这一点,他略略问了刘衍几句,刘衍回答:“此前有不少流民南下,属下见状便将他们尽数转移到千户所城之内,将他们编为军户,让他们免于饥寒,沦为盗贼。”
卢象升点头说道:“民从贼,多起于饥寒,兵从贼,多缘于缺饷。刘衍你这样做很好,百姓有了活路,才不会从贼作乱。只是丁口众多,你又如何养活你治下的军民百姓呢?”
刘衍说道:“兴修水利,开垦农田荒地,军民百姓有了自家的田地,才会安心耕种操练,将来屯田大兴,也可裕养军民。”
卢象升问道:“屯田之资,所费不小吧?”
刘衍说道:“卑职多方设法筹措,上官们也体恤卑职的困苦,免了开垦荒地三年的屯粮征收,灵山卫上下,都是感激不尽。”
卢象升叹道:“刘衍你能做到这一步,真是难得。”
最后卢象升宣慰夏河寨前千户所的军民百姓后离去,他带来的几百两银子,也尽数留在夏河寨前千户所内,分发给前来的百姓。
看得出来,卢象升离开的时候心情还是很好的。临行时,刘泽清、参将张友勋、游击将军李继文、游击将军胡宗明等人都招来刘衍说了几句话,他们神情亲切,不过都向刘衍讨要了一杆新式鸟铳而去,刘衍又哪能拒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