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1 / 1)

两行人在保定府歇了三四天,才启程南下。

这一路上,邵源泊和李谦要么骑马,要么同坐一车,谈天说地,寻景探幽,极是相得,李燕语一句多话没有,只留意着两人衣食住行,处处安置的妥妥当当,让李谦羡慕不已,和邵源泊叫着下回再出远门,无论如何也要携妻同行,也要享受这样有出行之趣,而无出行之不便的日子。

阿盛听李燕语讲了一天故事,就再没有听故事的兴致了,眼巴巴的看着邵源泊,流着口水大叫“阿父阿父!”邵源泊哪里忍得下心,没等阿盛叫第三声,就奔过来抱过阿盛,他骑马,就带着阿盛骑马,他坐车,就带着阿盛同坐一车,阿盛心满意足,一路上,除了睡觉,只要醒着,就小尾巴一般粘住邵源泊,好在一岁多的孩子,又是辛苦旅途,一天中大半时候是在睡觉,倒还好些。

一行人且走且游,直到五月初,才进了京师西南的运城府,邵源泊和李谦依依不舍的分了手,李谦折回京师赴任,邵源泊直奔泉州府,他是七品官,这调任之间,不必回京述职。

邵源泊送走了李谦,失落的闷闷不乐了一天,和李燕语商量着,准备第二天起,行程上要紧一紧,他六月初得赶到泉州市舶司接印,李燕语忙叫了栾大进来商量,栾大细细算了半晌:“爷,少奶奶,咱们车子多,又都是大车,还带着小少爷,一来走不快,二来也不能日夜兼程,累坏了小少爷可了不得!我看,爷还是带着山青几个,骑着马先赶过去,从这里过去,最多二十天就能到泉州府了。”

邵源泊皱了皱眉头,打着呵欠说道:“嗯,既是这样,咱们还是照咱们的行程走,到五月下旬,五月底,我再骑马赶过去就行,六月上旬前到任接印,也不用早到,六月十日,不,九日吧,九日到就行。”

栾大笑应道:“爷说的是,这到任,正正好最好,晚了不好,早了也不好,老赵他们几个,前一阵子我和少奶奶说了,已经打发他们先赶过去打前站了。”

“还是你想的周到,既是这样,那就更不用着急了,不急不急。”邵源泊笑着说道,几个人正说话间,山青兴奋的跳起来:“爷!老刘叔来了!”

“快请进来!”邵源泊‘呼’的站起来,两步迎到了门口,李燕语也忙跟着站起来迎了出去,老刘叔是老太爷院里的管事,也是府里的大管事,七八岁就跟着老太爷侍候,是老太爷最心腹的人。

须发皆白的老刘叔精神健旺,跟着水秀,脚步轻捷的进来,远远看见邵源泊,忙紧走几步,就要跪倒磕头请安,邵源泊一把扶住:“跟小六有什么好客气的?老刘叔红光满面,这精神看着就好,老头子可好?”

“好好!老爷子好着呢,听说六少爷升了泉州市舶使,高兴的很,说六少爷往后必有大出息,往后就靠六少爷给他撑这身后名了。”老刘叔顺势站起来,哈哈笑着答道,转眼看到李燕语,忙恭敬的长揖见礼,李燕语侧过身子受了半礼,曲膝福了福,还了一礼,让着邵源泊和老刘叔坐到椅子上,亲自倒了两杯茶端过来。

老刘叔急忙站起来接过茶:“怎么敢劳动六少奶奶!”李燕语笑着退后几步,规规矩矩坐在下首,温婉的笑着听邵源泊和老刘叔说话。

“&#8226&#8226&#8226&#8226&#8226&#8226本来老太爷想亲自己过来看看六少爷,可一来担心惹了闲话,于六少爷不好,二来,也不愿意府里&#8226&#8226&#8226&#8226&#8226&#8226也烦!”老刘叔含糊了一句,邵源泊无奈的叹了口气,明了的点了下头,老刘叔接着说他的话:“就让我过来看看,看看六少爷好不好,看看小少爷,怎么没看到小少爷?”一提阿盛,邵源泊眉飞色舞。

李燕语笑着站起来,曲了曲膝,出门叫了小羽过来,让她去看看阿盛醒了没有。不大会儿,小羽和奶娘抱着刚刚睡醒的阿盛过来,在门口放下阿盛,阿盛扶着门框,笨笨拙拙的跨过门槛,也不管别人,只冲着邵源泊大叫:“阿父!”

邵源泊哈哈大笑,上前一把举起阿盛抱过来,老刘叔忙站起来,先冲着阿盛长揖见了礼:“唉哟,小少爷长得跟六少爷小时候简直就是一个模样!来来,让老奴抱抱。”

阿盛一觉睡醒,心情愉快之下,很给老刘叔面子,让他抱了一会儿才扭着身子去够邵源泊,邵源泊接过阿盛,老刘叔将带来的包袱打开,取了只锦盒出来,递给了邵源泊:“六少爷,这是老太爷让带给小少爷的,老太爷说,小少爷比六少爷小时候还百伶百俐,让日常戴着这个,压一压。”

邵源泊忙接过锦盒,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碧透如一汪深不见底的绿水般的缠藤平安扣,邵源泊掂起平安扣,呆看了半晌,这是老太爷自小戴在身上的东西,邵源泊眼底泛酸,强忍住眼泪,低着头,将平安扣挂在了阿盛脖子间。

晚上,邵源泊陪着老刘叔吃了饭,又聊了很晚才歇下,第二天一早,老刘叔就启程赶回京师了,李燕语看着人收拾了行李,也准备启程赶往泉州府,邵源泊在客栈院子里呆站了半晌,长叹了口气,跪倒在地,冲着京师方向磕了几个头,站起来上了车,车子缓缓往泉州方向行去,离京师越来越远。

五六月的江南,正午时分酷热难耐,李燕语让人在车顶上盖了层厚厚的茅草,车窗门都大开着,就是这样,若是赶着没有树林遮盖的驿路,正午时分还是热的上不得路,李燕语只好早出晚歇,中午最热的那一两个时辰,就寻地方歇一觉,勉强没误了行程。

六月初,离泉州府还有十数天行程,邵源泊掐着日子,一天不早的带着山青等人骑马先赶往泉州府接印去了。李燕语和栾大、常嬷嬷等人带着人车,继续不急不慢的往泉州府赶路。

离泉州府还有一天多路程,胡七带着人迎过来,和李燕语见了礼,笑着解释道:“还以为嫂子跟子岗一起到泉州,前天只接到子岗,没送他进城,就赶着过来接嫂子了,嫂子路上走了这大半年了,明天到泉州府好好歇歇,我给你们买好宅子了,嫂子见了指定觉得好!园子大树古不说,后园还有个湖,荷花开的那叫一个好!”

阿盛从车里探着头,流着口水,看着说起来不停的胡七,突然站起来,将手里的布老虎高高举起,大声‘啊啊’着,胡七吓了一跳,忙弯下腰,瞪着满脸兴奋的瞪着自己的阿盛,想说话不知道说什么好,想抱又不敢抱,李燕语见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瞪上了,忙上前抱过阿盛,笑着说道:“阿盛,这是胡七叔,给七叔见礼。”

阿盛正被无聊的小羽和奶娘等人训练着见礼,听李燕语让见礼,更加兴奋起来,两只胖手似模似样的扣到一处,歪歪扭扭的往下长揖,没想到用力过猛,揖到一半,身子一歪,倒进了李燕语怀里,看的胡七大笑起来:“这小子!还真会见礼了!七叔出来的急,这见面礼先欠着,回头七叔翻倍给你!”

说了几句话,李燕语吩咐加紧行程,好当天赶进泉州城,胡七上了马,在前头引着,一行车马速度加快,往泉州府行去。

李燕语吩咐小翎悄悄叫了栾大过来问道:“刚胡七公子说,给咱们在泉州府买好了一处宅子,宅子只怕还不小,这事妥不妥当?”

“没什么大事,只要银钱上和胡七爷交割清楚就行,泉州市舶司设在泉州城外两里多路的定海码头,衙门极小,离泉州城又极近,历任市舶使都住在泉州城内,赁宅子的有,买宅子的倒更多,市舶使一任五年,买了宅子,住五年再卖出去,不但省了赁钱,运气好还能赚上几两银子,只要有银子,买宅子住的比赁宅子的多得多。”栾大笑着仔细解释道,李燕语舒了口气:“那就好,进了城,栾叔多费心,去细细打听打听,胡七爷替咱们买的宅子值多少银子,若差不多最好,若是差得远了,咱们就按市价给他。”

栾大满脸笑容,长揖答应着:“是,少奶奶放心,我就说,能娶到少奶奶,是爷的福气,这俗话说的对,妻贤夫祸少,越是送上门的便宜越是占不得。”

一行人紧赶慢赶,赶在关城门前进了泉州城,邵源泊带着山青等人早就站在城门口望眼欲穿了。

进了城,泉州城已是灯火通明,车子行在青条石路上,比起城外的驿路颠的更加厉害,李燕语忙抱起熟睡的阿盛,一边轻轻拍着他,一边透过绡纱车窗看着外面。

泉州府比她想象中更加,街边店铺大门四开,门口挂着成串的红纱灯笼,店里更是亮如白昼,瓷器珠玉、绫罗绸缎、竹器木具各式各样的东西满满的罗列着,新鲜的逼人眼,街上铺内,来来往往的人群一眼看去仿佛人人带笑,个个遍身绮罗,在明亮的烛光下,闪着柔和的盛世奢靡和荣华之光。

李燕语满意的叹了口气,这样的地方,才是窝居的好地方,可以食不厌精而不突出于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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