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安宁眼光低垂,娓娓道来。
他的声音轻柔,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虽然他的表情沉重,话题也不轻松,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瞬间我觉得他和我们隔着一层玻璃,他坐在另一头,像是电台的直播间,面对的是看不见的听众。
“我记得很清楚,二月五日,我作为本市音乐学院的教授去北京参加了一个音乐节。我下午四点到了宾馆以后就给殷珞打电话,当时她还很高兴的告诉我,等一下就和殷琪出去逛街。我怕她钱不够,还告诉她我写字台的抽屉里有一张信用卡,她笑着说我想把她惯坏啊……”卓安宁说到这,深深的叹一口气。
周波波怎么想的我不知道,我的脑海里当时只浮现这几个字:得夫若此,妻复何求?
“我还在电话里听见殷琪催促她快点,殷络急急忙忙的挂了电话……这是我最后一次和她通话。”
周波波看我,我看他,僵持了三秒钟,我只好低下头,沉痛的对卓安宁说,“节哀顺变。”
卓安宁摇摇头,过了一会才说,“二月六日早上,我正在礼堂听学生们的表演,殷琪打电话过来,告诉我,殷珞死了。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来的……买机票,登机,坐计程车回家,一路上都是我的同事帮我打理的……我真的,真的不敢相信。坐在飞机上我还在想,殷琪最爱开玩笑了,她一定在骗我,一定是!可是,当我回家真的看到殷珞的尸体……我……”
卓安宁有些说不下去了。
我跟着他开始难受——要不然说警察叔叔这个职业不好做呢?光是听家属讲述经过,就已经是莫大的痛苦了。
周波波显然没有具备一个警察应有的心理素质,他眼圈都红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殷琪说,殷珞是自杀的……我怎么都没办法相信!她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我,我们,我们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她怎么能就这样丢下我?……”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也没有安慰一个伤心欲绝的帅哥的经验,所以我只好落荒而逃,“不好意思,我想借用一下你们家厕所。”
周波波狠狠瞪我一眼,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也想到这个理由了。
“哦,就在那边。”卓安宁指给我。
对常住人口只有三个人的家庭来说,这套房子实在太大了。装修风格是欧式复古型,很符合卓安宁的气质。
洗手间里铺着黑色的瓷砖地板,墙面是简单的白,浴帘后面晾着几件刚刚洗过的女士内衣。
洗手台上面异常简单,一个牙膏杯,里面放着一只牙刷和一盒没开封的冷酸灵牙膏,另外还有一瓶大宝洗面奶,已经用了多一半。
这倒有些出乎我意料了,以卓安宁的家世,我想我在这里见到的,十之八九应该是没听过的进口化妆品吧?
洗手台上有个内嵌式的药柜,我打开看了看,里面除了一瓶洁厕剂,空空如也。
走出洗手间,却看到殷琪靠在墙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我知道你们想干什么。”她先发制人。
“哦?”我挑挑眉毛。
“你们觉得我姐即便想自杀,也一定是因为我和姐夫对她不好……我告诉你们,不要浪费时间了!你们不知道姐夫有多爱她,她根本不会因为这个原因自杀!”
“这么说,你觉得你姐姐不是自杀?”我转头看看客厅,卓安宁轻声细语的说着什么,周波波抽着鼻涕,看起来比谁都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