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光一直往前走,平地起高楼,立在水中央,流光水漾,是昨日光景。站在岸边,就能望见楼阁前已经站了个小娘子,正是昨日和他交颈缠绵的那位。
与昨日不同,今日他似乎来得晚些,隐隐能看到天际边出现浅色的光带,还不等他往前继续走,他就突然听到一声“夫君”。
这一声叫得他魂飞了出去,立时惊醒了过来,自己还躺在家中,身边的王氏呼吸紧促,上手一摸,浑身是汗,似乎又被魇住了。
谢朝生连声喊丫鬟们掌灯,又去轻轻摇她,王氏眼睛尚闭着,毫无预兆地流出两行泪来,突然坐起来反手一巴掌掴在谢朝生脸上,又呜呜地哭了出来。
这一巴掌惊呆了两个匆忙点了蜡烛进来察看的丫鬟,唯独谢朝生浑然不觉,总算把王氏给摇醒了。
王氏睁开红通通的双眼,看着谢朝生,抽噎着哭诉:“我梦到夫君三番两次和别的小娘子私会了。”
谢朝生目瞪口呆,不相信自己做了春梦也被觉察了,莫非是鬼神作祟?然而他又不敢和王氏对质,于是唯有好生一番抚慰,才叫王氏又安安心心地躺下来。
眼见五更天,想起自己一入眠就做那种梦,他这下也不敢睡了,脑子一清醒,整个人就活络起来,莫非魑魅魍魉?山野精怪?还是真个鬼神托梦,想昭示什么。
重重地叹了口气,背后却幽幽响起,“夫君,你也还没睡么?”
他转了个身,王氏神色郁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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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这两日正心烦,就收到了一封请帖。
女眷们在后宅里日日闲着,是要闷坏的。所以,她们可以春日赏花,夏日赏花,秋日赏花,冬日赏花。
这封请帖不光邀了王氏,还请了她的两个妯娌,因此她们约好一块出行。
王氏的大嫂周氏,出身名门,父拜太师,长兄年纪轻轻已是正三品詹事。次兄肖母,面容清俊风流,为人温柔清正,曾是应天府多少闺阁少女小鹿砰砰的对象。不过既然加了曾经,那就是说现在不是了。
王氏未出阁时也参加过诗会赏花游什么的,曾在人群中远远瞥了一眼,不得不说,自己的大嫂周氏,长残了。
就是这样谪仙般的一位公子,叫当朝贵妃之女看上了,做了驸马。乐宁公主既不像贵妃,也不肖似当今,传说是像了那位腰子脸的□□爷爷。这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此王氏在看到大嫂周氏的时候,不经意想起这事,很有闲情逸致地为周氏的驸马次兄叹息了一番。
不过,她一想到最近发生在自己和夫君身上的种种异事,就不由低落下来。周氏与她同行,此刻就关心道:“弟妹这是怎么了?”
王氏有心一吐为快,想想这事实在私密难言,还是转了话茬。二嫂近日有孕在身,不便出行,因此只有她两人上了车驾。车厢宽敞,王氏却觉得胸中一阵紧迫恶心感,不由一手撑着窗椽,一手捂住嘴,她以为这是车马震动引起的不适。
一旁的周氏见状赶忙扶住她:“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王氏点点头,又摇了摇:“突然觉得恶心,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
后宅妇人对于恶心这两个字的含义通常多含误解,周氏谨慎地探过头轻声问:“莫不是……”
王氏苦笑:“许是早饭用得多了些,有些腻了。”
周氏于是坐了回去,她是真心跟王氏好,对方多年无子是块心病,她不该多提。
很快两人就到了请帖上的地点,也就是乐宁公主府。
不论周氏的次兄驸马爷是怎么想,起码乐宁公主对这桩婚事应当满意得很,不然她也不会有闲情逸致举办赏花宴了。
这时节人还到得比较少,只三三两两的人,公主也尚未到场。周氏和王氏一路悠哉游哉,找了偏僻点的地方静静看花,说悄悄话。
乐宁公主大概实在无忧无虑,自从成婚后一年能办上几十场这样的宴会,受到邀请的命妇闺秀们,起先严正以待,场场必到,后来实在是厌了,时有不至,再后来,大家就如点卯一般,旷得差不离了再给面子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