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怎么不讲道理啊。”小虎更难受了,他一说违心的话就这样,更别提,他现在有多需要方叔叔。一个他每天都在想念,每天都害怕忘记,所以每天起床,睡觉,都会默念他的名字的人,现在终于出现在他面前了,他却要违心地让他离开。让小虎来做这个决定,太难了。
“是谁不讲道理?”方起州反问他,手掌有些颤抖地,穿进他的发丝,冬天干燥的头发,他冻僵的手,奇异地发生化学反应,导致他的手掌变得暖和起来了。“你自己说是谁不讲道理?”
小虎皱起五官,“是我……我不讲道理,但是,”“我说了我不走。”没等他说完,方起州就打断了他,“你为什么想要我走?你看见我现在这副模样,嫌弃我吗?”
“我没有!”小虎立刻反驳他,比起方叔叔,他自己要更糟糕一些,浑身洗不掉的机油味,衣服是“工作装”,只在店里穿,所以很脏。他朝后瑟缩了一下,但是根本无处让他躲避,可他更怕自己现在这副样子,让叔叔觉得不舒服。因为他知道方叔叔永远都整洁,一丝不苟,爱干净……还有许多他说不上的优点,总之和自己一点也不搭边的优点。
“那为什么赶我走?”
“我没有……”小虎语气弱了下来,别过脸去。他根本没有设想过,他还会见到方叔叔,他前一段时间,特别想他的时候,就拿出圆珠笔画画,用记忆勾勒模样,小虎闭着眼都能想象出他的眉眼,所以他的画就像是照片一般,让他常常摩挲着流泪。小虎攒了钱,想买火车票去禹海,他就想偷偷地看方叔叔一眼,不让他发现,不给他的生活造成困扰,看一眼就回来。可是他没有身份证,他只能坐汽车,可他只不过走了不到一百公里,司机似乎是接到了什么通知,把他赶下了车。
他不记得路了,但是还记得方叔叔的家在哪儿,可他根本去不了,每次他一走,就有万千困难阻挡在他面前。小虎不知道,他的希望其实是被方叔叔的爸爸一次次碾灭的。
小虎从来没有死心过,但他的想法只是,偷偷地看一眼,一眼就好,他不奢求多的。
方起州听见他终于不再只是拒绝了,嘴角掀起一个很浅的弧度,他抬手轻轻抚摸他的头顶,另一只手伸到他的背后,揽着他,他沉默而固执地抱着小虎,小虎却推拒他,“不要……我身上脏的……”
“我们谁也别嫌弃谁。”方起州现在才爆发出来,他死死扣着小虎的后背,用力地将下巴杵在他的头顶,拒绝他的抗拒。况且他自己现在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以前听人说,真正爱一个人,是不会嫌他脏的,对方起州而言也是如此,无论小虎变成什么样,都是他的宝。
小虎脸被迫埋在方叔叔的脖子里,他抗拒了一两下,就停止了,因为小虎意识到,自己挣扎的举措显得多么无力可笑。他知道自己无法拒绝方叔叔,嘴上再抗拒,他也没办法否认自己内心逐渐变得贪心的奢求。而他们相互取暖般的拥抱动作,像一团大势已去的柴火,在脏乱不堪的修车铺废墟里,似有若无地燃烧着。
“小虎,你听着,”方起州低声对他说:“无论有谁对你说了什么都别相信,在这个世界上你能相信的只有我。”他聪明地猜到,小虎这种异样,是因为有人给他说了什么,而小虎这种容易上当受骗的单纯,很容易给人可乘之机。
小虎眨了下眼,泪光隐没在方叔叔的衣领。过了好一会儿,轻轻地嗯了一声。
方起州低头吻了吻他的头顶,“乖。”
一旁目睹认亲全过程的林圆已经合不拢嘴了,语无伦次道:“你……你们,虎子,你……”
“圆子!洗车啊,人呢!”接着,店外面再次传来了喊声。
小虎用手背抹了下眼睛,推开方叔叔,“你等等我。”洗车是他的工作,小虎为了攒钱,一天打了几份工,早上在鱼塘帮人喂鱼捞鱼,下午就在这家修车铺兼职洗车,晚上就在附近的片片鱼火锅当服务员,他一天忙得像个陀螺一般,转个不停,没个休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