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礼拜后
扫墓那天,天空下着毛毛雨,三个大男人蹲在墓地前除草整理,而后摆上酒杯、鲜花水果,赤蛇接过香,对着母亲的墓碑拜了拜。
七年前母亲过世的时候,他在国外赛车,虽然后来得了冠军,但却没能见上母亲最后一面,当时出国前她还好好的:身体虽然有点不舒服,但检查不出什么毛病,她鼓励他去比赛,但也要他答应比赛完后,就别再把心思放在赛车上了。
赛车需要花大钱,他们家毕竟不是有钱人家,之前都是靠做生意的舅舅资助他,但比赛前两个月,舅舅的厂房被大火烧了,损失非常多钱,当时他就知道赛车只能是个梦想了。
虽然若有所失,但实现过梦想,即使中途必须放弃,遗憾倒也不那么大,反而是母亲突然过世让他措手不及,捧着冠军奖杯回来时,他完全感受不到喜悦,只有遗憾与懊悔,如果当时他在家或许母亲还有活的希望。
她一个人倒在客厅的地板上,哥哥回来时,她已经断气了,没有人知道她走时是怎么样的心情,丈夫是个军人,聚少离多,临走时,也没能见到两个儿子,就这样孤伶伶走了。
医生说是心脏病发,但之前上医院检查时,却没检查出任何问题,唯一感到欣慰的是痛苦的时间并不长,母亲应该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走了。
说起来他并非是个孝顺的儿子,迷赛车时也曾与母亲起过冲突,父亲为了这件事怪罪母亲没有尽到管教的责任,他听了反感,与父亲大吵一架,质问他经常不在家,有什么资格怪罪母亲。
父亲勃然大怒,动手揍了他一顿,父子关系降到冰点,母亲过世后,父子的羁绊更少了,他很少回家,兄长也是,以前那个家都是母亲孤伶伶的守着,现在父亲退休了,也守在那儿,孤伶伶的。
每年来扫墓,好像总是下雨,赤蛇抬头望了眼灰蒙的天空,转头时瞧见姚采茵蹲在地上不知在看什么。
前天姚采芷的尸体浮上岸,不过因为尸身已经腐烂,根本认不出死者,姚采茵却坚持那就是妹妹,dna比对还要几天才会出来,她很平静,没有表情,静静地等待对比结果。
当天晚上回到家时,她在他怀里哭红了双眼,这几天心情一直闷闷的,虽然也会说笑,但偶尔他会瞧见她发呆地望着空气。
他有些担心,她却直说自己很好,她不会做傻事,直说需要一点时间恢复:还没报仇前,她有个目标,即使哀伤也总是压抑,但如今妹妹的仇已经报了,忽然间失去了目标,整个人好像空了。
不过今天早上醒来时她的心情比前几天都要开心,说是梦见妹妹在天堂过得快乐,压在心上的大石顿时卸下,虽然听起来有些无稽,但只要她开心,他也觉得很好。
“都把人带来了,干嘛不叫她过来。”侯武伦沉着声说道。
“她说不想打扰我们。”赤蛇回道。
“有什么打扰,都一起坐车过来的。”侯武伦说道“她最近心情不好,不要让她一个人这样孤孤单单的。”
赤蛇只好去叫她,刚刚来扫墓的途中,才知道原来每天早上他还在睡大觉的时候,姚采茵都打电话去跟他老爸聊天,他实在搞不懂有什么好聊的,父亲又不是多好的聊天对象。
不过他老爸对男人跟女人还是有差,前未婚妻也曾见过父亲,老爸虽然严肃,但对他的女朋友都很和善,解除婚约的时候他还被骂到臭头,说他辜负了人家,怎么对得起人家的父母,反正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
“你在看什么?”他走到姚采茵身后。
“毛毛虫。”她笑着抬头。“你看。”她拿树枝挑起一只绿色肥大的毛毛虫。
“是不是很可爱?”
“完全看不出来。”他觉得毛毛虫给人诡异的感觉。
“你会怕啊?”她惊讶地问。
“我不怕,可是我看不出哪里可爱。”他摇头。“我爸要你过去,你们到底每天在聊什么?我爸很严肃很无聊”
“会吗?我觉得还好啊。”她将毛毛虫放回地上,起身拍拍手。“他跟我讲很多你的秘密。”
“才怪,他根本很少在家,了解我什么?”他一个字也不信。
“你对你爸很不谅解。”她瞄他一眼。
“没什么谅不谅解的,我们没有深仇大恨,但也不会有什么父慈子孝的画面。”他务实地说。
她笑了起来。“我很难想像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画面。”
“知道就好。”
在墓前站定后,姚采茵恭敬地合十上香。
“伯母你好,我是采茵,阿凯的女朋友,以后他就交给我了,你放心吧!伯父呢,身体健康,就是孤僻了一点,不过也不难相处,我会帮你留意不让他变成孤单老人,大哥呢因为我跟他不熟,所以等以后熟了再来跟你报告他的状况,他目前看起来不错,就是眉头的皱纹比较深,我会介绍他擦胶原蛋白的,就这样了,伯母,下次再跟你聊。”
一转头,三个男人讶异地看着她,她也惊讶。“我说太大声了吗?我是担心她听不清楚。”
“好了。”
赤蛇忍笑地示意她闭嘴,她心情低落的时候让人担心,心情好的时候又太调皮,让人哭笑不得。
三个男人表情复杂地收了东西,回程途中,姚采茵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一会儿缠着老爸,一会儿缠着大哥问东问西,搞得三个男人有时好笑有时又尴尬不已。
“对了,伯父,听说阿凯的跑车放在家里车库?”姚采茵发问。
“对。”
“你想干嘛?”赤蛇警戒地看着她。
“你如果想开可以开出去。”侯秉易突然说道。
“真的吗?”姚采茵整张脸都亮了。
“不行!”赤蛇立刻拒绝。
“为什么不行,那车我也有出钱。”侯秉易冷冷地说。
“我又不是没在还你钱。”赤蛇火道。
“为了一辆车有什么好吵的?”侯武伦沉下脸。“采茵,没关系,你就开出去,车子本来就是要拿来开的,放在那里生灰尘也是浪费。”
“谢谢伯父。”姚采茵大叫。
“那是我的车。”赤蛇暴躁地说。
“我会很小心的。”她兴高采烈地说。
“你不行”
“抗议无效,三票对一票。”她欢呼。侯武伦与侯秉易扯了下嘴角,难得露出了笑容。
这真的是一个恶梦,赤蛇坐在驾驶座旁,容忍地看着姚采茵喜孜孜地东摸摸西摸摸。
“这是575mmaranello对吧!”她轻轻地抚摸方向盘,喜欢车内现代化的设计,很有质感。
“嗯。”他还是一脸戒备。
“我的老师皮耶也有一辆。”她抚过仪表板,以及法拉利的标章。“我曾经在英国开过这辆车。”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想要你开我的车。”他交叉手臂在胸前,一副想吵架的样子。
“我的开车技术很好的。”她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