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娱乐活动匮乏,人们普遍都是文盲的时代,造谣传谣就变得十分常见,人们坐在一起瞎聊,同样的话听在不同人的耳朵里意思也不同,等这话再传出去,经过数次加工,连把这话说出去的人都不知道是自己说的。
池晏得知自己忽然多了个“妈”,有些哭笑不得。
他的辈分瞬间跟圣灵一样了。
“说您是天母的小儿子。”卡迪站在一边,他只敢用余光去看池晏,同时自己也认为这话不是空穴来风,大人很可能真的是天母的幼子。
池晏没料到他身边的人竟然也会信,毕竟朝夕相处,他每次上厕所带几张纸这些仆人都知道,结果他们竟然都信了。
真不知道是谣言的洗脑功力太强,还是他看起来真的不像人?
池晏看卡迪的样子,忍不住问:“你也信?”
卡迪很干脆地点头:“大人,您知道那么多别人不知道的东西,慷慨又仁慈,如果没有您,我们可能早就死了,活不到现在。”
卡迪真心实意的这样认为,如果大人不是神子,那大人为什么能预算一切?连圣院的院首,号称自己能听见神谕,还不是从来说不准什么时候会有干旱,什么时候会有地动,什么时候会有蝗虫。
但卡迪不认为圣灵是不存在的——他只是觉得圣灵可能并不是天母宠爱的孩子。
毕竟母亲只有一个,孩子有那么多,十指都有长短,天母换一个孩子喜欢,那也是很正常的嘛,以前天母喜欢圣灵,现在天母更喜欢自己的幼子,道理讲得通。
等卡迪离开了,池晏才瞪了一眼克莱斯特:“你笑什么笑?”
结果他瞪完以后没憋住,自己也笑了。
其实不是人们愚昧,人们只是习惯了去神化“某个人”,他们真心的希望池晏是神子,只有这样,一切灾难厄运才能远离他们,现实环境恶劣的时候,就不是人力可以扭转的,所以他们迫切的希望神力可以扭转。
再加上池晏是这里的最高领袖,同时也确实做出了多次正确决定,人们把他“神化”,其实是意料之中的事,非常常见。
就跟中国古代关于皇帝的神话故事一样,斩白蛇起义,或是出生时天降异象,虽然流言最开始很可能是他们自己传出来的,但没有民众的推波助澜,这些编得很没有创造力的故事是流传不了那么久,那么广的。
因为对民众来说,相信一个当权者是真神降世,比相信一个当权者是普通人更让他们有安全感。
既然当权者是真神,是真龙,就没有私心,没有私欲,会为每个普通人着想,民众就能安稳的生活,不担心天灾人祸。
神化当权者,是人们对未来生活的希望。
池晏:“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用管。”
不就多一个妈吗?妈还是掌管天地万物的女神,他没亏。
“等他们的兴头过去就好了。”池晏就着克莱斯特递过来的手吃了一颗野果。
这是本地一种灌木生的果子,很小,但难得的是很甜,不像野葡萄那样酸的让人牙疼,这果子是艳丽的暖橙色,熟了以后非常软,摘下来的时候要轻手轻脚,力气稍微大点就会捏碎。
熬成的糖浆在冰窖里一冰就会变成硬糖,虽然容易化,还有些黏牙,但池晏很喜欢。
他能从这粗糙的硬糖里品尝出一点现代硬糖的味道,算是对家乡的一种怀念。
虽然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永远也回不去了。
这果子洗干净以后要带皮吃,皮很薄,里面汁水很多,池晏就着克莱斯特的手吃果子的时候下意识的嘬了嘬克莱斯特的手指。
池晏:“……”
他抬起头来,看着克莱斯特的眼睛,朝克莱斯特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克莱斯特目光深沉,池晏心道不好,连忙说:“已经两个多月没下雨了。”
他这话题转的太生硬,克莱斯特只是点点头,没有接话。
池晏又说:“这段时间城边已经有人走动了。”
这是好事,他的领地最近来了不少新人,都是逃难逃到这里的来的,多数都是一穷二白的逃过来,别说财产,就是一身整齐的衣服都没有,小有家资的平民在这个时期反而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的家乡,只是没有活路的人才会出来碰碰运气。
池晏没让人把这些人赶走,而是都留了下来。
反正需要干的活很多,城里的街道需要夯实,外面的小路也一样,开荒挑水,哪一样都需要人手,至于里面有没有偷奸耍滑的人,池晏也不在意,毕竟偷奸耍滑就意味着没有收入,没有收入就得饿肚子。
克莱斯特看着池晏。
池晏一脸严肃地说:“现在是白天!”
克莱斯特遗憾的移开目光。
池晏松了口气。
不是他不想要,主要是克莱斯特十分要求公平——他出来一次,就要让池晏也出来一次,池晏觉得自己这个瓶子已经要空了,要是一直这样,估计他年纪轻轻就要肾虚了。
还没到二十岁就要补肾,像话吗?
而且池晏还抱着自己说不定还能再长长的念头。
明明之前克莱斯特说,魅魔成年的时候多高,一辈子就那么高,结果克莱斯特回去一趟,他又长高了一点,可见他长不长个子这事也说不准。
烈日炎炎,晒得人不想出门,布莱兹却不敢休息,他是逃难来的,他们一家人在家乡活不下去了才只能跑出来碰运气,只是最后活下来,并且来到这里的只有他和他的大姐,他们两现在住在城边的小房子里,头一年都不用付租金。
虽然头一年不必付租金,但他们吃饭生活,哪里都是要钱的,布莱兹年轻,又是个男人,每天去开荒,按照每天开荒的田地大小,他都能获得等量的食物。
他从早干到晚,干到什么都看不清了也不想离开,毕竟多开一点地,他就能拿到更多的食物。
饿过肚子,见识过人被饿死场面的人对食物有更深的执念。
就连管事的都劝他:“你也不用这样,要是累倒了才不划算。”
布莱兹朝管事的笑了笑,打心眼里觉得管事的是个好人,他以前为农场主做事,哪怕从早干到晚,老爷也只会嫌弃他干得太少。
管事的看劝不住,也就随他去了。
布莱兹的姐姐也找到了工作,因为孤儿院新来了一批孩子,人手不够,她看起来老实,手脚麻利,还有个难得的大个子,就成功得到了这个工作。
每天要做的也就是照顾孩子们,听着轻松,真的工作起来可不轻松,孩子们要哭要闹,还要玩耍,有些孩子上厕所还不会自己提裤子,摔倒了要大哭,每天要洗的东西就有一大堆,时间空闲的时候,她们还要给孩子们做玩具。
这些玩具也是池晏心血来潮的时候画的图纸,让矮人们无聊的时候做着玩的,都是不费钱的玩意,木头做的积木,木头做的七巧板等益智玩具。
现在打磨技术不太行,不然孩子们还能有木头做的弹珠玩。
孤儿院的院子里还有秋千和跷跷板。
这已经算是很不错的儿童娱乐设施了,甚至工作人员在孩子们休息以后也会去玩。
布莱兹干完活,去找管事的领了自己今天挣到的食物。
他领到的食物是这里特有的干饼,很厚,看起来很干,但掰开之后里面的饼肉是雪白的,吃起来并不干,还有一点甜味,既饱肚子又有滋味,他跟姐姐还用存下来的一些饼去换了腌菜,配着饼吃非常美味。
今天布莱兹领到了五块饼,装饼的麻布袋是布莱兹自己的,他拿上饼以后就直接回了家。
这个家很小,从外面看也不怎么样,但是不漏风,不漏雨,还不要租金,对以前的布莱兹来说,有这样的住处是想也不敢想的。
“姐姐!”布莱兹敲响了房门。
他姐姐凯丝打开房门,凯丝的个子比布莱兹还要高一些,她从布莱兹手里接过麻布包:“快进来吧,我烧好水了。”
他们把干饼撕碎,泡进热水里,再把腌菜也泡进去一些,这样汤饭菜就都有了。
把最后一口汤喝光,两姐弟的肚子都饱了。
凯丝也学着这里的女人,穿着改过的麻衣,露出胳膊和腰。
刚开始的时候她并不习惯,毕竟穿得起衣服的人都不会再把身体露出来,那是野蛮人的行径。
但时间久了,她的那点别扭早就烟消云散。
大家都这样,也就不觉得野蛮了。
布莱兹干活的时候只穿着一条短裤,不干活的时候才会套上一件开衫麻衣,他这段时间养回来了一些,不再是刚来时骨瘦如柴的样子,风一吹,还是能看清他结实的胸腹肌。
有时候他会去孤儿院等凯丝下班,跟凯丝一起回来,结果凯丝这些天一直被自己的女同事旁敲侧击,目的也很明确——她们想睡她弟弟。
布莱兹很快有了情人,不过他们并不考虑结婚,因为情人只是馋他的身子。
并不想对他负责任,布莱兹觉得不结婚也很好,结婚是要交税的。
姐弟两吃完饭,把盘子擦干净之后就去睡觉。
白天太累了,倒在床上就能睡着,只是今天晚上凯丝忽然说:“这里真好。”
布莱兹闭着眼睛说:“是啊,要是爸爸妈妈也能……”
他们的父母在来的路上就死了,他们姐弟两当时没有办法,只能在路边挖坑把父母埋了,就算以后想去找安葬父母的地方,找到的可能性也十分渺茫。
提到父母,姐弟两就都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凯丝才又说:“他们说领主大人是天母的孩子。”
布莱兹也在一起干活的人嘴里听说过天母,他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位女神,但那些人告诉他,自从他们去年祭祀过天母以后,井水就一直没有下降过,他们的食物能够填饱肚子,哪怕是最冷的冬天也没有冻死人。
对于布莱兹来说,改信天母很自然的事。
毕竟他以前信圣灵,但圣灵并没能让他们填饱肚子,也没能让他们一家人都活下来。
对于这些普通的信徒而言,信仰抵不过一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