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是贴面吻。
他的手还扶着车门,抵在她的后腰上,来来往往偶尔路过的人都转过来看着他们。
他背对着人群,但佟闻漓依旧面对人群,她有些不好意思,只盼他能快点把门打开来,于是她把脸凑上去,靠近他的脸颊。
她以为他应该识趣地贴过来,可是他却还没有,好不绅士地让一个淑女这样在众目睽睽下伸出脖子。
“先生——”她有点恼怒,不想顺他了,踮起的脚尖要落回地面,腰上却被一只手环过,那点力道能把她带离地面,吓得她连忙把手环过他的脖子。
“这样不就好了。”他这个动作就让她自觉主动地贴上了他的脸颊。
他有点高,她手里还拿着那骑士玫瑰,掉转的花在画面中是旋转向下的,风微微吹来,白丝绸飘落在他的黑西装肩上。
偶尔路过的人看过来,她突然也不想挣扎了,她感受到她的脸颊触碰着他的脸颊,微微凉意的街头里那是温暖的,她侧着头,可以看到他藏在白衬衫里的脖颈,她再转一下角度,脸颊就感觉到了他下巴上细密的胡茬,他打理得很干净,一点扎人的感觉都没有,但那些颗粒感却是提醒她依旧存活着的证据。
他感受到了她微小的动作,抱着她的手没落下来,低低地问她:“干什么呢?”
这句话说的很轻,佟闻漓料想他的声带只是微微地颤了颤,但那微小的抖动因为他们面颊的贴合传到她的耳朵里,仿佛那传播声音的介质不是空气,她也不是用听觉感受到的,而是一个器官告诉另一个器官,最后再传到她的大脑、传到她的心房里。
“先生,有没有跟你说过,你身上有一种特别的味道。”她把敬语改成平称。
“嗯?”他轻轻地确认了一下,而后才缓缓说道:“没有人像你这样地靠近过我。我有什么味道,烟味吗?”
她摇摇头,依旧贴在他的脸颊上:“你的烟味很淡,但我常常能闻到那股檀木香,像是冬天残酷地去拔了梧桐树的树皮点了火的味道。”
他笑了,放开她,揉了揉她的脑袋:“那是我抽雪茄前的引火松木的味道。”
是引火松木条的味道吗?
佟闻漓不追究了,那就是吧。
许多事都要有个依据,就像想一个人,爱一个人,都要有可以支撑的理由一样啊。
佟闻漓无端地想到她在拉普兰的那个雪夜里,踮脚给他的那个临别吻,她说那个吻只是留在那个冬天。
她闭上眼,在他怀里感受眼球的酸胀。
今晚是他自己开的车,两座的跑车显然没有多余的空间再给司机坐。
佟闻漓没想到过他如此儒雅冷淡的一个人,开起车来的样子却跟想象中不一样。
当然,他的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神色,在红绿灯的交错处也能跟她说几句话,但大多数车子启动的时间里,他脚下油门踩得挺重的,从闹市回她住的那个地方的那段,他们上了一小段绕城高速,他几乎是顶着限速开的。
但即便外面光影飞速倒去,指针盘节节高升,但他的样子依旧跟往昔没什么两样,好像依旧安坐在加长林肯的主位,脸上神色都不见半分开车者的疲态。
车子最后从高速上下来,路边逐渐升起夜市,小摊小贩摆了一路,偶尔蹿出的怀里抱一个手里牵一个的憔悴妇女,跌跌撞撞过来的醉汉都让他放慢了速度。
他面对行程中突兀的闯进来的人,脸上毫无抱怨,只是松了给油的脚,单手搓着方向盘,耐心地等待着夜里的秩序变化。
佟闻漓想到她在西贡的那些个街头夜里,他是不是也是这样,很多次地从她生命中冷静又绅士地离去。
那种感觉很奇怪,明明他们刚刚还很亲近,却又在回到现实的时候颓然生出许多的阶层感来。
还是他先出声说道:“是不是困了?”
佟闻漓摇摇头,她看到他们陆续接近,又想到接下去的那条路小摊贩只会更多,更难走,于是她出声建议到:“先生,下面的路太窄了,我走回去就可以了。”
他没说话,方向盘微微打弯,把车驱到那成片的棕榈树下,停下后,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我陪你走回去吧。”
“您把车停在这儿吗?”佟闻漓看了一下附近的环境,她是知道这一片都住着什么样的人的,他这样扎眼的车停在这儿,等回来搞不好就只剩下两个轮胎了。
他却已经走到了她那边,帮她把车门打开,替她挡住车门框,“没事。”
“这不是西贡,我不确定您的威名在这儿起不起作用。”佟闻漓一边出来,一边担心道。
“finger会看着的。”
“小f也来了?”佟闻漓很惊讶,“他什么时候来的?”
她其实想问,她跟个变态一样趴在他胸口闻他身上的味道的时候,finger看到没有?
“我先带着他来你家这边找的你,见你不在家,我猜测你要么在花店要么在学校,于是我就让finger在你家附近等着。”
外面飘起偶尔的雨丝,他从车里拿出一把可伸缩的黑伞,撑起来后,搭过她的肩膀让她躲在伞下,微微侧头说道,:“说到这儿,佟闻漓,如果你再不告诉我你的电话,我就打电话到你们校长那儿去要人了。”
他说她每次都要让他好找一番。
可佟闻漓却说她对这种不期而遇,不说再见的离开和不见面时的无法联系上瘾。
他轻嗤了一声,说她在玩一种很危险的游戏。
她笑了,她又何尝不知道呢。
黑伞偏向她的一面,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微微扬头,对身边的人说:“先生,您高些,我也没有那么矮。”
她说的是粤语,轻轻柔柔地像是撒娇,他轻笑,“要那么高做什么,你看准脚下的路就行了。”
“可我还想看到前面的路。”
“我在看前面的路,我认定路。”
“万一走错呢?”
“不会走错。”
“可我看不到很没有安全感。”
“那你把手腕搭在我手臂上。”他说这话的时候依旧往前走着,目光也一直向前,但手臂弯着,像是方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