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登楼一剑(1 / 2)

第338章登楼一剑

就在顾尘二人还在忙碌渡河时,龙城却生起波澜。

李九凤看着两人投入阴河,叮嘱了一旁白念芝一声,缓缓睡去,他化身黑峰,庇护一城,不仅要掩盖城中民众气息,还要隔绝外来的污染,无时不刻不在花费巨量的法力,如今连那灵气都被沾染了一丝堕仙气息,炼化更为困难,法力入不敷出,只能靠沉睡补益,每日里,他能清醒的时刻不过两个时辰。

就在李九凤陷入沉睡,无有意识之时,远处一朵阴云缓缓靠近龙城,黑雾翻滚,露出真容,居然是一条长满鳞片,半人半蛇的诡异存在,如山一般的庞大身躯在天空翻滚,吐息成烟,嘶吼若雷。

他长着一副人的面孔,头颅扁而宽,两侧各有一只黄澄澄的蛇瞳,流转着冰冷,在其颌下,是如蛇腹一般的皮肤纹路,一直漫延到尾尖,在其蛇躯中段,还有一道深深的伤口,抛洒着黑血,血落大地,化作一条条黑色的小蛇。

再细打量,那蛇人周身翻滚的哪里是黑雾,而是一条条的黑蛇,不断围绕着巨大蛇人流窜,仿佛是他的肢体。

尘世灵蛇圣父元祖天君,这是他的尊号,元祖天君最是喜怒无常,睚眦必报,而他此次,正是为报仇而来。

元祖天君的蛇躯遮蔽天日,四处游走,仿佛在寻找着什么,随着时间推移,那庞大蛇躯缓缓靠近龙城外的黑峰,他嗅了嗅,面额上两个孔洞微张,猛地嘶吼起来。

这声嘶吼不仅传荡四野,也惊醒了还算寂静的龙城,城中央,一盏烛台轻轻摇晃,周围是一片片瓷器碎块,再外围是一盏盏长明灯。

嘶吼传来,烛台焰苗猛地一冲,瓷片聚拢成人形,奕泽苏醒了过来,他闭目感应了一下,叹了一口气,他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毛病,只是近些年叹气越发多起来。

‘如今我实力尚未完全恢复,陛下已经沉睡,哪怕强行苏醒也要一个时辰,顾尘如今不在城中,仙台兵人折损十不存一,能应对的修士……’

奕泽迅速接收整理着各方讯息,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他捂住胸口,里面烛台静静燃烧,复生之法不能常用,短时间内几次三番的使用不仅折损了他的底蕴,连实力都大打折扣,但事不由人,总该有人站出来,他作为个子高的几人之一,也只能如此,可惜恶性循环下,终究酿成一颗苦果。

‘城外那气息,应该是元祖天君,虽然失了理智,但也不是如今的我能应对的,可恶,怎么偏偏这个时候。’

他抬起手,上面隐隐有裂缝显出,这个时间点卡的太好了,早一些晚一些都不会如此为难。

‘事到如今,也只能拖延时间,等待陛下苏醒了。’

奕泽默默想道,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用自己这仅剩的余火,焚烧属于自身的一切,来进行最后的阻击。

城外,元祖天君一路直行,望着空无一人的白地猛地喷吐黑雾,黑雾落下,滋滋作响,一道防护网显现,露出被隐藏的龙城,黑雾与护城法阵的灵光一接触,就显出颓势,作为仅剩的孤城,无有来源,无有接济,只能坐吃山空,一点点被堕仙消弭底蕴,等待他们的,只是无有光亮的深沉未来罢了。

护城法阵被灼出一个大洞,不等暴躁的元祖天君再有动作,一道人影升上天际,奕泽看了看透过那缺口露出的民众,沸反盈天,奔走光芒,沉默了一下,手一挥,灵光补益法阵,恢复如初,哪怕只剩薄薄一层,尚且能隔绝部分污染。

他转头望向元祖天君,那山一般壮大的身躯映衬的奕泽如同蚂蚁,堕仙无理智,也无法交流,言语沟通无济于事,只能以力斩之,又或者……被其斩杀!

“来战1

奕泽低声喊了一句,留恋的看了一眼熟悉的龙城,身躯被火焰填满,无数明火透过身体的缝隙流出,勾勒出一道道火丝。

与此同时,龙城内也不平静,那转瞬成空又被补完的大洞未竟全功,一丝丝污浊气息透过大洞流入龙城。

街道上,一人猛地掀翻桌凳,大声嘶吼,脸部变得狭长,牙齿尖利,吐出长蛇,癫狂的冲向一旁众人。

一身粗布衣,脸覆铁面,面具上却无空洞的老人看着眼前异象,手指划过长剑,不住的颤抖,像是在按捺着什么,终于,他身躯一松一紧,整个放松

,提剑斩落眼前之人的头颅,那虽有人躯,却生出蛇头的诡物颤抖了几下,化为飞灰。

老人没有迟疑,转身向凌乱声处飞去,不一会斩杀蛇人数十只,他看着惊慌失措的人群,四处奔走的星斗,沉默了片刻,他叹了口气。

空中,奕泽与元祖天君交锋无数次,不由得有些气喘,他不仅要抵御天君攻势,还要护持法阵,力有不怠,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能感觉到一股力量在孕育,那是李九凤察觉异状,正在强行苏醒。

元祖天君的污染遍布天地,消弭法阵,原本薄弱的法阵更为凄惨,只剩丝丝缕缕的一层,城中百姓完全能透过法阵观看到外面的大战,若是无有法阵遮挡,只直面堕仙身躯的污染就足以让他们化为元祖天君的眷族蛇人,就算如此,城中也是纷乱不断。

奕泽回头一眼,超绝的目力都能看到百姓们脸上的惊慌失措,在面对比整个城市还要巨大的庞然大物,民众们不是癫狂,也已疯狂,有的漫无目的的逃跑,有的也是瘫软在地,两眼无神。

看过一眼,他不再迟疑,这些民众如此作态,也是常理,面对无法抵御的力量,一时疯狂也无过错,错在自己,没有足够力量保护他们,错在这边天地,天地不容人族休养生息。

元祖天君不饶人,嘴中吐出烟气,黑气,雾气和毒瘴,向着奕泽滚去,他能感觉到,当年打伤自己的人就沉眠在此处。

‘既然无有力量,那我便借来力量,焚尽我的一切,借来历代祖师的力量/

奕泽有些癫狂,就要用出那绝命之法,却不是因为生死间的恐惧,而是对堕仙,对这边天地的怨恨。

天地有私,断绝人道,恨!

他手掌探入胸口,心口处碎裂,捏住飘扬的命灯,只要孤注一掷,就在这时,一道微弱气息传来,打断了他的动作,也阻挡住了元祖天君的动作。

一道身影步步踏空,从龙城升起,虽有些缓慢,却态度绝然,他轻轻揭下脸上铁面,随手一抛。

奕泽看向那人,这人他认识,是三月前收拢来的幸存者,气息不显,宛若常人,如今却磅礴气势在身。

‘不,不是神藏,是仙台。’

他默默想道,但现在的局面,并非一尊仙台境可解,在这时候,仙台也只能做到自保罢了。

铁面落地,那人露出真容,透过微弱的护城法阵,有人辨出了他的来历。

“是登楼剑主,慕容长歌,他已经销声匿迹无数年了,世人都传他已经死了,就算当年万剑门道统断绝,门人死尽也不曾现身,”

一位星斗斩杀一条蛇人,看着慕容长歌喃喃自语,又看到他身上的浓厚死气,“看来就算是不死,也离死不远了,不知道还能挥不挥得动剑。”

答案是,能,不仅能,而且很疼。

一剑出,滚滚而来的驳杂吐息被斩开,那平平无奇的一剑将滚滚黑瘴破开,让其倒卷而归,剑光直行,落向元祖天君。

元祖天君被一剑披中,忍不住嘶吼几声,登楼剑主的剑没有什么花里胡哨,只有快,极致的快。

比雷要快,比电要快,甚至还没生出抵抗的念头就已经中剑。

奕泽看着眼前的慕容长歌,那是一个怎样的人啊,一身粗布衣,一双芒鞋,苍白的长发胡乱的挽在一起,苍老的面颊刻着深深的沟壑,露出干瘪的眼球,他的铁面具上无有空洞,是因为他已经看不见了!

不同于普通人的老,凡人的老只是人成长阶段的过渡,你看他是老的,也能看到一点点逝去的生机,那种老,是正常的。

慕容长歌不同,慕容长歌的老是从内而发的,他就像是迟暮的猛虎,像一节朽木,他站在那里,奕泽就仿佛看到了一切的终点——直面死亡生出的无穷死寂。

往下看,能看到慕容长歌手中的剑,那又是一把怎样的剑?一根老铁条经过稍稍打磨,坑坑洼洼补满细小的洞,几根黑布条缠绕在尾部,那就是它的剑柄,慕容长歌的剑就像他这个人,或者说,他这个人就像这把剑。

而这把剑刚刚就劈在元祖天君身上,很疼,比那些华丽的宝剑更好用。

慕容长歌开口,嘶哑的声音像是许久没上油的轴承,响彻在奕泽和龙城人们耳中。

“我自幼练剑,师父说我就是为剑而生,我那时候的江湖,远没有现在这般繁荣,我是说三年以前,”慕容长歌一剑斩去元祖天君飘荡出来的污染气息,“我学成下山,短短二十年步入神藏之境,纵然是仙台境,我也有信心斩出一剑,那时候的我,意气风发,天下无敌。”

“少年人总是不服输的,那时候我的人生甚至没有走过一半,我妄图破入仙台,我要成仙。”慕容长歌声音毫无起伏,元祖天君身上多出几道凌厉伤口。

“可惜,仙台并不是我想成就能成的,那就像是一座大山,压在我的心头,每当我想要跨过,我的剑就告诉,不行,我的剑在畏惧,我也在畏惧。”

“原来我不是天骄,不是什么绝世天才,我只是个困在原地的庸人。”慕容长歌摸了摸眼框,“那是我最黑暗的时刻,我开始不再练剑,接手了万剑门,浑浑噩噩的渡日,”

“但好在我活了过来,我又重新拿起剑,像我第一次练剑时那样,开始学剑,极于剑,终于剑。”说着慕容长歌声音大了起来。

“转机在于五年前,我之不幸,我之大幸,我的眼睛瞎了。”声音低沉却没有沮丧,仿佛有一种力量在其中酝酿,“我的眼瞎了,可我的剑没有瞎,我开始用剑去观察世界,用意去感知世界,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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