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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山路难(1 / 1)

一,山路难1

夙鹿雪山,凛风过野带起呼哨,嚣张的宣誓着寒冬无情。

目所及处,除了背风一侧的树g,一片银白,他一脚深一脚浅艰难的在这片积雪及腰高的莽雪之原上行进。

他已经记不清他进山后日夜交替了几次,不论白天黑夜,风一样的冷冽,雪一样的遮天蔽日。白天里他的眼被无边际的白刺的生疼,感觉再过不久就会瞎掉。夜里时他刺痛不已的眼前依旧遮天蔽日的白,只不过光线暗了许多,却是让眼睛有一些难得缓和的时间。

风吹着雪片从脸颊割过,似利刃刀刀见血。他太冷了,很冷。他几乎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身t了。虽然他已经很久没睡过觉了,却是不敢睡,哪怕站立休息一会会都不敢,冷,冷的他不敢稍作休息,怕睡过去再也醒不来。

他不能si,不能si!他还有必须要做的事,远方有日夜期盼他的人。

自他踏进夙鹿雪山,就决定什么都不去想,只专注脚下的路程与心中的决心。不然,他很可能因为心生退意而早早si掉,尸t会被掩埋进雪里,来年开春时随着消融的雪水流向柯哀河里,被饥饿一冬的鱼吃掉。会的吧?他现在还只在山脚,离要去的地方还远着呢!

他艰难的高抬起脚踩下去,还不忘回身掩去来时的痕迹。以便断了自己回头的路。

他从未对自己这样狠过。从未狠下心不顾后果的去做过一件事,不顾及自身,不留退路。

他从腰间取下一个酒壶,就着r0ug算作一餐。烈酒下肚,身子回暖一些,他的眼实在刺痛的不行,只好撕下一片衣摆绑住眼睛,辨着风向前行。眼前一片黑暗,他迎风而行。

不论其他感知有多灵敏,都不能代替眼睛的作用。他艰难前进了一段路,突然脚踩到了一块没有落雪的石头上,他心中“咯噔”一下,未来得及后退就从断崖滚落下去。

他很久没有这样好好睡一觉了,或许也没多久,只是雪山艰难独行的日子让他觉得时间分秒难捱。身下的感觉像是寒户贫家铺垫单薄且没柴薪烧热取暖的土炕,身上盖的却似是什么动物的硝制柔软的上等皮毛,细毛拂在脸上绒绒的,让人心里欢喜,像他惯穿的那些貂皮镶边的衣。

呵,这样也说不准救他的人到底是贫穷还是富贵了。

静谧的松林里突然间一阵风呼啸而过,揭起了他脸上的遮盖。本来还如si尸一般的人“呼——”的坐了起来,天光大亮,暴雪几日的夙鹿山终于看到了太yan。他眼上的布早已不知道掉在了那里,所以他坐起的瞬间就看到了——雪下的尸t。

原来没有人救他。

他睡的不是没有柴薪加热取暖的土炕,而是早已冰冷僵y的尸t。密密匝匝,不知堆放几层的尸t。

他盖的却的确是上等的狐皮披风,却是si人身上穿着的。他和那个尸t同用着一件披风,把si尸都要捂热了!

他翻过穿着披风的尸t,想要解下他的披风以便取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去解。灌了一口烈酒后,他辨了一下方向,又向着山高处艰难前行。

站在高处再回头望,才看清他刚刚睡觉的地方,是个尸坑。直径百米的坑里堆满了尸t,雪se莹白间或着血se和衣角。

幸好夙鹿雪山没有狼群,不然他怕是没有再醒来的机会。

他正暗自庆幸,忽闻一声凄厉长鸣,他抬头看时,就见一对尸鹫在头顶盘旋一瞬后向着那边尸坑俯冲了下去。他突然跪倒雪地里失声痛哭。

他不想哭,可除了哭,他不知道还能怎样疏解心中无边际的荒凉。

他从来不是一个做事有毅力能吃苦的人,他习惯了使唤人,习惯了宝马香车,衣来伸手。他从来没有下定决心去做过一件明知会si的事情,他从来都是很ai惜自己的那种人。进夙鹿雪山前,他还是手指脸面b他府上的大丫鬟还要baeng细腻的粉面少爷。

他一直不敢睡觉,怕一歇后失去孤注一掷的决心。而他现在,不自愿的一觉后醒来,发现自己陷自己于绝境。没有退路,前路渺然。他突然茫然不知如何是好。他突然开始害怕自己si后会被尸鹫撕食,那些昨天还有的孤注一掷的决心早已不知去向。

他跪在雪地失声痛哭,哭前路渺然,哭自己无能,他脸深深地陷进厚积的雪里。

他已在绝境。

山路难2

暴雪几日后终于见到了太yan,对他而言却并不是好事。

光线,太亮了!他的眼睛刺痛流水不止。他不得不又一次撕下衣襟绑住眼睛。

没有眼睛识路是很危险的。

但,在si了眼睛还在,还是眼睛坏了命还在中权衡很久,他还是决定保住眼睛。

一个瞎子,如果他变成一个瞎子,就算还活着,也是什么都做不了的。那些耳聋眼瞎断腿断脚还能创造一个传奇的人,从来都离他很远。

痛哭一场后他决定继续前行上山。人在绝境中,只要还有生的信念,总是会更加坚强,更加有决心。毕竟,最坏的事就是si。不想si的时候,再懦弱的人都会拥有孤注一掷的决心。

越往山上走,积雪渐渐薄了,这是很不合理的。

他还记得他上次脚下积雪渐薄,一脚踩空从悬崖滚落。

他心里十分忐忑,掀了眼上的布去看。

“这……这是……”

耳边风声呼啸,他的身t在飞速向下坠落。

周围的环境看进他红肿不堪的眼眶。

真奇怪,两边山壁上竟然这么绿……那粉se的是桃花吗?

天空是一条狭细的白光,离他越来越远。布条在他手里坠舞成一条黑se的闪电。

离他渐远的天光里,那偶尔被风吹起飘荡的,是谁的衣角吧?

或许待他年老时候,坐在春风和煦yan光暖融的院落花下,会给他的孙儿后辈们把他自己的一生经历当做一个百说不厌的故事。

如果,他能够活到娶妻生子,能活到含饴弄孙的话。

可似乎,他这次要si了啊!

他这一生,至si都没有做成过一件事。他总在半途而废,总是……总是让别人失望。

“宣柳,兄长对不住你了……”

二,玉环翠

又有人进山了。

山脚下的人在她眼里小如芥豆,在雪地一片银白中却异常显眼。因为这粒黑se的芥豆在动,自然瞧的分外清楚。

那个人是在往她这里行进。或者……是往更高的地方行进,b如——山顶。

她居高临下,那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中。

在暗中窥视,就像一直以来,她看着其他闯入者一样。

看着他们进山,看着他们在厚积难行的雪山行走攀爬,看着他们si去,以各种方式si去。

夙鹿雪山,一直都很危险。

危险的不止是及腰高的积雪,还有雪山里的人。

山外传说,夙鹿雪山有神仙居住,仙园里神草可活si人r0u白骨。又有传说夙鹿雪山有仙兽,血可让人返老还童。不知什么时候又有了夙鹿雪山是前朝龙墓,藏有重宝的说法。

人为财si,总是太贪的缘故。冒险进山求长生求富贵的人,谁会想过或许夙鹿山中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群暗中窥伺他们的野兽。鸟为食亡,只是因为有人用食物布下了陷阱。

四天了。

那个男人进山四天了,他在她眼里渐渐形象清晰起来。她在高处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看他沉默行进,转身掩去来时痕迹。他做的事真的十分奇怪,至少她是不能理解的,她以前也从没有看到有人做过和他一样的事。

之前来过不知多少人,那些人或只身前来,或成群结队,都是抬高了头看着山顶,急切的往高处攀爬,走过的雪地一片狼藉,有的人还会砍掉树皮或是绑上绳结以便于记路,不至于让自己迷失在雪山中。从没有一个人像他一样,一步一步慢慢的行走,再转身掩去自己来时的痕迹。似决绝不愿再回头。

这个人进行着她不能理解的行为。虽然和别的闯入者稍有不同,依旧难免同样的结局。

她嚼着熏鹿r0u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默默想着他会怎么si去。是以她见过的某种方式,亦或者是以她从未见过的方式。总之,他会si去,不论是以怎样si法,终究会si去。

他掩盖了他行进的痕迹,他们还没有发现他。如果他们最终也没有发现他,他一直来到她身边,那……她该怎么做?

那个人失足跌落进了祭坛——

她在高处窥视,对他的所有遭遇不为所动。

天渐渐的黑了,今夜的夙鹿山静谧如si,竟是连一点风都没起。

那个人,似乎也si了。一夜,至天光大亮,他躺在祭坛里,安静如同他身下的那些尸t。

真是无趣。他是她见过的si的最没声没息的人。

他躺在尸坑中。安静毫不挣扎,似乎他本意并不是为了财物灵药,而是专程来向雪神献祭自己。

光线渐渐亮起,风雪月余的夙鹿山在今天终于见到了太yan。是因为提前献上祭品讨得雪神欢心的原因吗?

突然间静谧如si的雪山一阵狂风而过,那个已经被献祭给雪神的男人竟坐起身来!

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雪神收到的祭品怎么会再送回来!

那个男人爬起来后又在往她这里行进,明明山腰积雪厚积,手脚并用也前进的艰难,他却还是没有停歇,誓要见到什么人,拿到什么物品一样。

她有点害怕了,他在祭坛里坐起的那一瞬她就害怕了。神弃之子,不知道会给夙鹿雪山带来什么。

雪神的化身追着yan光,在祭坛上空盘旋长鸣。那个人在神使出现的一瞬竟扑在雪地里哭了起来!他在哭什么?他为什么哭?

男人竟然也会哭成这样?像是被所有人遗弃,一无所有一样声嘶力竭的荒凉悲伤。

她以为他会一直哭下去。他哭的时间太长了!

更重要的是,他哭的声音太大,引来了那些人。

山脚下几个白se的雪堆动了一下,过了不久,有几个雪堆又动了一下,一片盲白中那些细小的动静很难被发现,她却看的清清楚楚。如果他再哭下去,很快,他就会被那些人抓走。

他真的哭的太久了,那些人已经从山脚到了山腰处,几处积雪几乎要在她眼皮底下掀起来。那个男人才终于停下悲伤继续往高处行进。

这个男人离她渐近,她这时才看清他的长相,一时竟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眼上绑着黑布,脚下磨蹭,几乎踩过她的腿脚。

他身前几步远处,一条裂隙横贯山腰。

她沉默着看他慢慢前行。不远处几个男人提着圆刀无声无息钻出雪地,她面向他们向后伸出手,在他背后轻轻一送,心下有种偷取了别人猎物的愉悦感觉。

“蛛nv!”

被抢了猎物的男人们咬牙低喝,想扑上去偏偏不敢扑上去的不甘使他们齐齐黑了脸。

被这些男人称作蛛nv的nv人“嗤——”的一笑,容貌竟也鲜妍动人:“祭品是我的了。”

从雪地钻出来的那些男人默默握紧了手中的圆刀,不过一瞬,就又无声无息消失在了雪地里。

山腰积雪平整如初,若不是亲眼见到,谁也想不到积雪下藏着一群手握圆刀随时会收取人命的si神。

那……

被这些si神所忌惮的蛛nv,是不是更危险一些?

三,鬼铃花

温泉水很暖,很舒适的温度。他的左腿却感觉不到。事实上,不止是左腿感觉不到水温,他也感觉不到左腿的存在。虽然,它还连在他身t上。

这种身t某一部分失去联系的感觉并不好。

“我查了母亲留下的医书,你这种情况里面并没有记载。不过,我觉得,大概是外力对身t强力冲击或者身t骤寒骤热引起的暂时x麻木。我给你加些活血通络的草药,不知道会不会有效果。”

说话的nv子名叫“鬼铃”,很有些奇怪的名字,但据她自己说是取自药草“鬼铃花”,是再普通不过的名字。

她往他所憩的温泉里加药草,见他闭目不理睬她,伸出一只手指戳他肩膀:“夫君——”

秦相柳眉头深深一皱。他所生的俞国并不允许nv子如此大胆。他自幼时所学,父母所教,无非是让他懂礼义知廉耻,万万不会见个陌生nv子就轻薄相称,就算是心有倾慕。

况且,她还是个nv子。他们也并不熟悉,更没到两情相悦可以互称夫妇的情谊。虽然,她救了他,他十分感激。

鬼铃见他不动,又唤了一声:“夫君——”

他万分无奈,只得叹息:“鬼铃姑娘,救命之恩相柳无以为报,但我已有家室,不能轻薄了姑娘。”

鬼铃跪坐在温泉石台,闻言撑起胳臂将脸悬在他脸上空,问:“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我是说,我已有妻子,不能再娶你,以后,你还是别称呼我为‘夫君’了。

话说完就觉得有凉凉的水滴落在脸上,他睁开眼,就看到悬在他脸上空鬼铃明yan的脸蛋,真是美,哭起来也美。美的他不敢多看。

他看着她就那样跪在岸上,撑着胳膊将脸悬在他脸上空,哭的悲切切。他不禁回想起他不久前也曾哭过,想起他在夙鹿雪山艰难行走的日日夜夜,想起山腰雪地里巨大的尸坑,想起在他背后推了一把的手,以及自己冰冷的身t骤然落进温泉水中时,万千条虫子钻进身t撕咬似的感觉。

她还在说:“相柳,夙鹿雪山并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平静。夙鹿山几乎长年都是冰雪厚积,食物短缺。这都不算什么。更重要的是康狼、狩神、婴狐一族时常劫略我们蛛nv一族的族人,我们,我们也需要个男人保护我们不被抢去受到蹂躏!”

她哭的真是伤心,大概是太伤心,真的需要有个依靠,她默默将脸埋进了他的颈窝,双手从他颈后伸来扣住了他的x膛。他还在温泉里,她跪在岸边,就那样奇怪的姿势抱着他哭。

秦相柳不敢动,只能僵着身子任她抱。

她哭的那样伤心,他看着她飘散在泉水中的头发,都要忍不住反思,是不是,自己不做她的夫婿,不保护她,就等于做了天大的错事。

“我是俞国商贾之子……你知道俞国吗?俞国与舜国接壤,就在夙鹿雪山的西边,夙鹿雪山在舜国境内。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我家族。”

“我父母亲都是和善的人,你是个很好的nv人,他们会喜欢你的。”

“不过我母亲身t不好,上月时候更是病的十分厉害,我听说舜国境内的夙鹿雪山有灵药,谁想到……”

他自从被她救起就没多说过一句话,现在不但说了很多话,竟也哽咽起来。

“不……我本来就知道,进山会是这样结果。我一直锦衣玉食长大,愧对父母养育之恩。或许,或许,我出来这么久,母亲她已经不在了吧!”

这边秦相柳忍不住哽咽,将脸藏在他颈窝的鬼铃却是不哭了。只剩下她浅浅的呼x1扑在他皮肤上,有点烫。

沉默,整个崖洞中只剩下温泉底部偶尔泛起气泡闷闷的响声。

突然间秦相柳闷哼一声,鬼铃起身将筐中草药摔在他头上,极尽端持着身形,慢慢走出了秦相柳所在的崖洞。

秦相柳伸手0向脖颈。山里的丫头果然挺野的,一口就咬出了血。他甚至还不知道她为什么咬他。

他将挂在他头上的草药捡出几样扔出水潭,闭目享受温泉药浴。

诚如鬼铃所言,夙鹿雪山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任何平静的表面下,或许暗cha0汹涌不为人知。就像他不知道山腰那个巨大的尸坑里到底堆积了多少层的尸t。

表面的安静,不代表周围环境的安全。

能在这样的环境活下来,并且成长的十分美丽的nv人,竟要做他妻子。

秦相柳狠狠掐了一把自己左腿,依旧麻木毫无感觉。

他一路上极尽保护着眼睛,现在眼睛还好,腿却废了。以前他心b天高,莫名看不起身有残疾的人。谁成想,到头来,自己也会成为残废。

温泉不能多泡,秦相柳自己爬出水潭穿上衣服。这些本来都是鬼铃照顾,不过这丫头今天似乎真生气了啊!甩下他不管了这是。

可真是个臭脾气的丫头。

这是个小小的崖洞,里面只能容下一潭温泉水,和挨墙放下的一张小塌。他扶着洞壁单脚往崖洞外跳。

自他被救起在这里养伤,他就没想起过要走出这个崖洞。今天却想出去看看。

崖洞不深,洞口藤蔓攀援,开着紫红的喇叭花,鲜红的蕊长长的吐在外边,随风晃荡的小铃铛似的,有gu奇怪的香味。

他撩开长长垂下的藤蔓,单脚跳出去。

“真是桃花。”

眼前豁然开朗,秦相柳回头看看他一直居住的崖洞,有点突然进入仙境的土包子的不适应感。

“大家快看!俞国来的闺秀,你终于肯出来了呀!”

随声来的还有一个不知什么的浆果,“噗——”的碎在了他的脑门上。

对面山壁上,桃花掩映,几乎要看不到山t,其中隐隐约约看得到修筑的栈道,或是直接在山t上凿砌的石台。

石台后是一个个洞x,此时从中出来一群nv人。看起来个个都年轻美貌。砸了他一脑袋果浆的nv人站在栈道上,抱着一株桃树咬唇看着他笑。笑的他不由的脸热起来。

一时间耳边都是脚步声,才不一会儿,她们就都围在了他身周。他被他们圈在中间,像是被人捉住参观的珍稀猴子,浑身都不自在。

“他长的真高!”

“脸也挺白净。”

“你们看闺秀脸红了!”

秦相柳梗着脖子任她们看,一时间整个身t都僵了。她们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闺秀”?竟然拿来称呼他!

“他长的真好,和他生的娃娃肯定也好看!”

她们讨论的事慢慢往奇怪的地方偏移了去。他感觉再不打断她们接下来的话会让他羞愧致si。

“鬼铃她人呢?”

“呀!声音也很好听!”

“对呀,他可是鬼铃看中的男人。”这句话后这群nv人都叹息着各自散了。似乎是对他突然失了兴趣。

秦相柳站在原地看她们蝴蝶穿过花丛一样顺着栈道回到各自的洞x。

这个族群里,没有其他男人,只有年轻漂亮的nv人,撇去让人难以认同的x子,她们看起来个个都活泼可ai,活的无忧无虑。

从这天开始,他才知道,相b之下,鬼铃并不算太大胆的nv孩子。

四,鬼铃灯

这是一处天然形成的山t裂隙,后期加以改造,在山壁上修筑了栈道,开凿了许多洞府。山壁上的桃花却不像可以人为种植的,他从没见过能在山壁石缝间生长开花的桃树,花朵细细的,却繁密的让人看不到枝g,只有云霞一样的绯se铺了满眼。其中有稀稀拉拉几处绿se,夹杂着紫红的花朵,像是他所栖身崖洞出口处的那种藤蔓。几处山泉渗出,顺着山壁,在桃花掩映下静静的流淌,一直流进谷底的溪水中。

谷底一条溪水细细的流,不是很宽,看着却是不浅。他居住的有温泉的崖洞在最底部,温泉水满则溢,一直流出洞口,汇进溪水。

砸了秦相柳一脸果浆的nv孩子还站在栈道上抱着桃树对着秦相柳笑。秦相柳细细打量她们住的地方,她就细细打量着秦相柳。等他目光在峡谷里转了一圈落在她脸上时,她便又对着他挑眉一笑,似有尖刺,却是莫名g人。

他有一瞬耳热,默默叹了口气。

“闺秀,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鬼灯哦!”

他瞬间想起鬼铃,遂问到:“也是种草药?”

秦相柳的话没头没尾,鬼灯却似乎完全不觉得。她抱着树g笑声似一串风中银铃。

“是呀!鬼铃灯。她是花,我是果。鬼铃是我姐姐呢!”

秦相柳这才觉得她和鬼铃面相似有相像。他实在不善于应对nv人,特别是她们这种过于主动的nv人。因为是商贾之家出身,父亲身教让他只懂得如何笑脸迎人。或许是他太过于愚笨,学不会拒绝别人的同时还能照顾到各自的脸面。此时此刻他实在不知道该要如何应对这个美丽且活泼ai笑的nv人。

“俞人秦门相柳。”一拜后他后退转身。

既然不知如何应对,不如且退。

鬼灯看着他身子一晃,嘭一声摔平在了地上,险些就滚进溪水中。袖中有些g草样的东西全摔进了水中,随水漂走了。

秦相柳平趴在地上,一只袖子浸在水中。他静静趴着不动,像是si去一样毫无生息。

鬼灯咬唇强忍住笑,向听到声响出来的姐妹们摆摆手,各自回去了。整个峡谷里只剩下秦相柳趴在地上。

他默默攥紧手指,久久没敢抬头。直到鬼铃来踢了他一脚。

“我都没怎样,你却来寻si?”

他依旧没动。身边窸窸窣窣一阵响后,他觉得身边多了个人,准确的说是紧挨着他躺下一个人。

鬼铃平躺在他身旁伸出跟手指戳戳他的腰。见他不动,又戳了戳。见他还是不动,“啪”的在他t上狠拍一记。

秦相柳心头火起,撑起身子就想跟她理论,鬼铃对他一笑,他又默默趴回了地上。

算了,能跟她理论出什么结果。

“我刚去给出玉环翠的通道口栓了条狗。”

“你不做我相公你也别想出去。”

听她声音很有几分得意。却是小姑娘家的小脾气。

“鬼铃。”

“嗯!”

“为什么非我不可?”

鬼铃0索着找到他的手抓住,秦相柳心下叹气,没想再挣扎。

“来夙鹿雪山的人不算少,能走到玉环翠还不被狩神抓走的简直没有。我们族里可都是nv孩子呢!好不容易有山外来的男人,我不要,别的姐妹就会抢走了!”

“你们……”

鬼铃的话多有漏洞,他却不想再问。

她们族人都是nv孩子,全是十五六到二十几岁的漂亮nv孩子。没有年纪更小的,也没有年岁更大的。有时他都要以为她们是群仙nv,可以长生不老。

然而是人就有生老病si。

而且,半山腰的那个尸坑,一直是心头难拔的一根刺。

几天后的一件事却让他另有触动。

这天夜里鬼铃帮他左腿按压x位后各自睡了。不知是什么时辰,突然一声nv人凄厉的呼喊响彻整个峡谷。似是一瞬,整个谷底都闹了起来,全是脚步踏在栈道的声响,急切的往一个地方去了。

他点了灯,披衣扶着洞壁出去。只见别的洞府都是漆黑一片,唯有一个洞府里不知道点了多少盏灯,影影绰绰的影子来自多少个人。因为离得太远,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只觉得吐字的频率莫名让人烦躁。

秦相柳执着油灯扶墙站在崖洞口,站的累了,就熄了灯靠着山壁坐下。

不知道多久后,他似是听到一阵婴儿的哭泣声。紧接着是一群nv人的悲泣。听在耳中不由的心酸。

他端正的坐着听她们哭,拳头松开又攥紧多少次。终于在天光微晓时大喝了一声。

“鬼铃!”

五,悲新生

天光微晓,谷底回荡的哭声渐歇。

秦相柳背靠着山壁静坐了大半夜。因不能去一探究竟而烦躁。被一个群t隔离在外的感觉让人难捱。

对夜里发生的事,他想知道,想帮她们抗。坐在这里,他觉得再没有b黑夜中一群nv人的哭声更能让人真切的感受到什么叫悲痛。

她们居于高处,他一个左腿毫无知觉的废人,根本不能顺着窄窄的栈道攀上去,只能坐在这里听她们哭。她们都是那样活泼ai笑似乎从不知愁苦的nv孩子。生命的诞生,是让人喜悦的事情,可她们为何这样痛哭?

他手指攥拳,松开又攥紧不知多少次。他在家时被父母与宣柳庇护,身为长子长兄,却从没有为家族做过什么贡献,为兄弟尽过什么责任。而现在母亲病重,宣柳失踪生si不明。他从俞国跋涉千里来到舜国,只身前往夙鹿雪山,只是想有哪怕一次机会尽为人子,为人兄的责任。他从来没有下定决心想要做成什么事情,唯一一次下定决心来到夙鹿雪山,却险些送了x命。在家时宣柳说他“兄长是个心地柔软温柔和善的人,商场诡谲,兄长更适合去修个散仙”,父亲说他“待人处事太过于和善。相儿心不在家族生意,父亲不强求”。其实,他只是软弱愚笨,他们却都从不指责。现在想来,他们像是养个大姑娘一样养着他,突然的顿悟让他觉得自己活的可耻。

而现在,身为玉环翠里唯一的男人,他却只能坐在这里听她们哭。他想帮她们,他想为她们支撑起一片天,成为她们的庇佑。就算,他所看到的都是假象。

“鬼铃!”

秦相柳的声音在谷底荡起回音。鬼铃的身影几乎是在他张口的瞬间出了洞府,一路脚步声响,直到她扑进了他怀里。

他刚刚萌生要保护她们的想法,她就红肿着眼眶扑进他怀里ch0u噎发抖,他心中怜惜之情不禁满满溢出,第一次主动环抱住她的身子。

“为什么哭?迎接新生不是该笑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

秦相柳轻轻拍她背:“你可以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

秦相柳觉得将自己想要庇护她们的话说出来实在难为情,毕竟他健康时都没有能保护好谁。

鬼铃却告诉他,她不需要她的男人多么有能力能撑起她们族群的天,她只要她的男人可以庇护她与她的儿nv就行。

秦相柳坐在地上怀抱着鬼铃,听她ch0u噎着讲诉她们在夙鹿雪山如何生存。

让一个男人ai上一个nv人并不困难,并且,一个男人愿意与一个nv人在一起,很多时候也不全是因为ai。他觉得自己一直的坚持在此刻显得尤为可笑。

但身为男人,对一个nv人伸出了双臂,就不会再松开。

“珠草昨晚生下一个男孩子。母子平安。”

“在别的地方,新生带来的都是喜悦。在我们蛛nv一族,每次新生都只能让我们再一次认识到我们的无能为力。我们也想与自己的孩子永远在一起,抚养他们长大。”

“你就从来不好奇我们这些nv孩子在夙鹿雪山是如何生存的吗?”

不,他很好奇,只是不敢问。

“夙鹿雪山一年里大半时间都被积雪覆盖,食物难求。积雪封山后,我们根本无法下山去换取粮食。为了生存,我们只能向康狼,狩神两族出卖身t,为他们族长延续子嗣换取过冬的食物。如果生下男孩,他们就会抱走,如果生下nv孩,我们也只能送到我们族里长老那里抚养,以便尽快养好身子可以再次为康狼、狩神两族族长生下子嗣。”

“我们活的不像人。每次有孩子降生都是一次分离。刚刚做母亲,为什么不能将自己的孩子留在身边抚养长大!”

“舜国国君不承认夙鹿雪山的我们是他的属民,他们都有奇怪的证明身份的方式。我们,哪里都去不了!”

“我和鬼灯都快十九岁了,我不想过这样的生活!我只想要个男人,可以保护我和我的孩子的男人。不只是为了让我为他生孩子,生完孩子就可以把我推给别的人为别人生孩子!”

鬼铃ch0u噎的话都说不太清楚。秦相柳分明的感受到她对自身命运不甘,心底里隐隐心疼。

生命最初,谁都没有错。

“我带你去俞国,我不会委屈你。”

早饭过后,谷底里哭声再起。虽然只是一个人的哭声,却是撕心裂肺。

鬼铃跪在温泉池边,正将一些新鲜的草药碾成泥糊兑进温泉水中。秦相柳看着她将那些价值千金的草药碾碎,双掌在水中握紧。

“你不出去吗?”

鬼铃垂目咬唇:“是长老来将孩子抱去给狩神送去。我出去做什么,被长老看到了记在心里,下次被送出去生孩子的就是我了。”

夙鹿雪山虽在舜国境内,舜国国君却并不愿意要这个属地。夙鹿山内自成规矩。康狼、狩神、婴狐各族族长没有自己的名字,就算有,也会在继任族长后舍去,族名即是族长名字。

“你们族长呢?也是族名即是自身名字吗?”

“嗯!族长在积雪封山前出去了,现在大雪封山,也是好久没回来了。”

秦相柳心里叹气,他发觉自己最近总在叹气。

“鬼铃,我们成亲吧!等我腿脚稍微好些,我就带你回家。”

鬼铃闻声一愣,撂下手中的活计,柔顺的伏低身子,从他背后环抱住他,头藏在他肩窝低低应了一声:“嗯!”

她贴身佩戴的玉佩从领口滑了出来,垂落在秦相柳x口,带着她的t温,有些暖。他伸手小心拾起,送到她手心里。

鬼铃攸的直起身子,咬唇将玉佩塞进领口。秦相柳转头看她,入目娇羞,十分可ai。

竟是,这么可ai。

他算不清自己在谷底已过多久。谷底里气候像是不曾改变。那样的花,还是那样的花,从未见开败。看过不知多少遍后,他确定那不是桃花。桃花没有弯曲如虬龙的枝g,没有米粒般细碎的花瓣,也不会常开不败。

秦相柳站在谷底扶壁仰望天光,鬼铃环抱着他垂下的手臂,与他一起仰望天光。微风细细拂过,那些在山壁上开的如霞的花随风微摆,花瓣就像夙鹿山上遮天蔽日的雪,簌簌的飘落下来。花瓣砸落在脸上,鬼铃“哎呀”一声抬起袖子挡住了脸,她从袖子下偷望秦相柳,却见他像是看花看痴了,有片花瓣落在他睫毛上,他只是轻轻半眨了下眼,那片花瓣就又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下去。鬼铃伸手接住那片花瓣,轻捻着试图再次放在他睫毛上,却被秦相柳抓住了手紧紧握在手心里。她便任由他握着手,再次抬头与他看花。心下微甜,一时间觉得再不会有b现下更幸福。

山壁上,一群姑娘家坐在栈道上将腿垂在空中轻晃。粉se的衣裙像是花瓣裁成。谷底里本来就少有娱乐,她们坐在栈道上看鬼铃与秦相柳,像是看一种自己从没有过的东西,带着些微的yan羡,看着他们甜蜜的模样,自己也就尝到这种滋味一样。待到秦相柳回神时候,她们已不知道看了多久。鬼铃倒是无所谓的模样,秦相柳却瞬间红了脸。

他离开俞国已有一年,在玉环翠里的日子看似轻松闲逸,夜夜从噩梦惊醒后,总是难以再次入睡。那时他就坐在洞口内侧,伸手触0着洞壁底部的纹路,听谷底里鸟虫鸣声。夜里时候,谷底里光线昏暗不能见物,纵是如此,他依然觉得有双眼睛紧盯着他所在的洞口。

他觉得自己正在被什么噬人的野兽狩猎。这感觉让人压抑难以喘息。

天光破晓后,他无论走到哪里,这群藏在花树后的nv人眼睛就跟到哪里。那样的眼神,其实他很熟悉。他和宣柳还小的时候,父亲一次随船出海,带回一只羽毛鲜亮的大鸟,看着像是画中凤凰的模样。那时候他和宣柳看那鸟儿的眼神,与这群nv人看他的眼神如此相似。

他拉着鬼铃扶壁就走,正在康复的左腿久站后难以使力。他小走两步后挫败的站定在原地。他实在无法以如此可笑的姿态在人前行走。鬼铃似懂他的窘态,转头娇斥:

“别人的男人随便看什么看!”鬼铃话语娇蛮,秦相柳有瞬间的窘迫,然而又忍不住扬起嘴角。

“正因为我们没有才看的,你当谁稀罕?”不知道是哪个nv孩子回道。花树后一阵笑声,那些坐在栈道上轻晃的腿就踩踏在栈道上,一阵脚步声后,山壁上人影全无。鬼铃手下使力,搀着他顺着谷底朝一个方向慢慢挪。

“看来我的药还是有益处的,虽然慢了点。”

“你别觉得难为情,出来多走走才好。每天我不与你一起,你都不会出来!”

她的声音听着似有埋怨,任谁听来都只会觉得她是真正关心他ai他的。若他不是生在医药世家,认得她用在他身上所有的药,怕也会这么觉得。

他的腿,本不应该如此的。

“哎?有鱼!”

顺着谷底流过的水中,一条小鱼悠然游过。秦相柳像是发现什么新奇玩意一样指给鬼铃看。却见鬼铃咬唇看着他笑,她的眼睛亮亮的,他做作的表情映在她的眼中,又清楚的看进他眼中。秦相柳沉下脸,觉得自己不说话为好。

鬼铃又缠上来抱住他手臂:“你不想说话也可以的,不用这样敷衍我。”

秦相柳心下叹气,心里对鬼铃,瞬间柔软起来。她是个nv孩子,还是个足够漂亮的nv孩子。男人面对着漂亮的nv人时,总会下意识的淡化她做过的不好的事。更何况她在他面前展现出让人可ai的模样。

“不是那样,这鱼看起来可以吃的样子”他试图掩饰,却在鬼铃笑容里败下阵来。她笑过一会后,说:

“我们去抓鱼吧!”

于是拉着他往一个岔路口带:

“我带你去抓鱼!那边有个水潭里有很多鱼。我们每天吃的鱼都是从那里捞的,今天要是还有漏网的,我就烤鱼给你吃。”她脚步轻快,语调也轻快。他随着她弯腰钻过一段岩洞,豁然开朗处就见薄雪从天而降。他抬头望着头顶那片天空,觉得真稀奇,在这个谷底里,竟然也能看到这样一片辽阔的天空。他甚至能看到远处山顶盈积的雪。有个什么大鸟的身影飞过,在一片你雪se中格外显眼。

鬼铃斜着身子从一个裂缝里0出两套渔具,转过身看到他又呆立着望天。扔了渔具跑来抱他手臂:

“好看吗?”

“好看。”

于是她就笑:“我也觉得好看,不过我觉得没你好看。不然看到你的时候我就不会忘记还有这里了!”

“原来,雪还未消。”

鬼铃偎进他怀里,摇头说:“雪消的时候你腿还没有知觉。后来雪就又封了山。”

沉默后他又说:“原来”

鬼铃半晌不见他说下去,抬头看他,就见他抬头望着谷外山雪,神se已经痴了。她咬唇低头,将脸埋进他x口。

这个地方,连接着四五个裂隙洞口,这些岩洞有的黑暗深幽,有的能看到光亮与藤蔓枝叶,不知道都连通着什么样地方。

那天他们没有去抓鱼,只是相互依偎着,看了整整一下午的雪。

那天鬼铃没有回自己的住处,秦相柳也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拒绝她。晚上月光难得照进谷底,惹得谷里鸟儿一阵欢鸣。它们在崖壁树枝间跳跃,拍打翅膀的声音在谷底回响。

鬼铃攀着秦相柳光0的背,侧过脸看崖洞外花枝投在地上斑驳的影。良久后终于还是低低泣出声。

“怎么了?”秦相柳鼻息轻拂在她耳边。她咬唇轻轻摇头,又想了想才说:“你要对我好。”

那声音细细的,有些希冀的期待,有些不确定。像什么羽毛拂过心尖,让人的心在那一瞬只能为她跳。秦相柳心里被压得沉重,他将她揽进怀里,有什么东西的系带在他无意间使力中断掉了,落在石塌上一声清脆的微响。两人都没有在意,只是紧紧相拥着。直到鬼铃先沉沉睡去了。

秦相柳起身扶着石壁挪到洞口外席地坐下,他低头看向手心,小小的玉佩在月光下透出温润的se泽。是鬼铃贴身带着的那块。而此时它的系带断了,静静躺在秦相柳手心里。伸指抚0玉佩,每一个纹路都是那样熟悉。他仰头靠向石壁,两腮泪水流进鬓角。

和这一模一样的玉佩,他也有一块。不同于他手中这一个完好无损,他的被磕出了小小的缺口。

宣柳小时候调皮ai闹,翻墙上树是常有的事。那次他偷偷溜进他的院子要与他换玉佩,他就知道他又闯祸了。果不其然见他掏出的玉被磕坏了一角。他红着脸低声与他说:

“兄长,你的给我吧!宣柳再去闹的时候一定会小心的。”

他不理他,靠坐在假山上将书又翻过一页。果然见这坏小子急了。

“兄长你就帮帮我吧!被父亲知道我磕坏了玉,我会很惨的兄长!”

他装模作样的拿着兄长架势,将书卷起来假咳一声,才抬起眼皮向他看去:“和你换?”

“嗯嗯!”

他将书敲在宣柳脑门上,假装不放在心上:“我为什么要和你换?被父亲以为我弄坏了玉,与家法见面的可不就是我,大哥虽然也疼惜你的,却也犯不着替你挨板子啊!”

那时候的宣柳才不过五六岁,头顶上总梳着一根辫子,因为毛发细软,头上一圈的碎发总是不那么顺帖,被火燎过似的飞起老高。看着整个人都显得不那么顺服。事实上宣柳也并不是循规蹈矩的乖孩子。街坊邻里的人偷偷叫他“下山狮子”,惹祸的事不知道做过多少,领家法跪祠堂次数多的数不过来。被父亲责罚的时候他还是怕的,却总是不改。这时候一听“挨板子”整个人都要哆嗦起来,拉着他手使劲的晃,也不叫“兄长”了:

“哥哥!”说着眼眶就红了。

最终他还是与宣柳换了玉,父母都知道他乖顺安静,又早已年长,不像宣柳猴儿一样上蹿下跳,所以从不会因担心他弄坏弄丢什么东西而特意盘查。

秦相柳默默攥紧手中的玉。这是宣柳的东西,是父母嘱托“除非身si不能离身”的东西。因为玉料稀有难得,并非寻常。也因为祖父亲手雕刻打磨。这样的东西,现在却在宣柳最后踏足的山里、在这么一个谷底里的一个nv孩子手上,说是她“母亲所传”。

欢愉总是短暂,第二天破晓后,崖洞里光线稍亮起来。秦相柳要起身时被鬼铃扒着不放,眉眼昏昏的要再躺一会。他拗不过她,就又躺下去揽了她的腰,看她在他怀里睡颜静好毫无防备的样子,水neng的像朵带露的花儿。他看着她的脸,手底下是她肌肤的温度,分明是人畜无害的仙nv模样。有些事就不敢细想。

至早饭的哨声响起,鬼铃还是不愿醒来,只说是困。她自己不起,还扒着不让他起。他正无奈的时候,听到有人撩起他洞府口垂下的枝蔓走了进来。四目相对,他窘迫难堪的拉过衣物忙遮蔽身t。她却是十分从容的对他一笑,就地放下手中的食物退了出去,嘴上还说:

“这可真是件好事,姐妹们今天一定得编了花环戴。你们今天晚上可一定得出来,姐妹们要唱歌给你们听!”

秦相柳直窘的脸没地放,晚上哪里还肯出去。被鬼铃取笑着拉了出去,入目就见到满谷飘着各se的天灯,谷底里小溪上漂着粉se的花灯。还没等秦相柳惊yan出声,各se的花瓣就从空中飘着的天灯空隙间飘落下来。落了他满身满脸。他抬头努力分辨,才看清是谷底的姑娘们站在栈道的最高处,每个人都散着头发,头戴花环,手里提着一个小篮子,从中抓取花瓣向外抛撒。他在谷底里抬头仰望,她们像是下凡的仙nv一样美丽。

不知道谁开的头,她们齐唱起了歌。用他不懂的语言,婉转着奇特的语调,听在耳中有种奇妙的幸福感。

鬼铃在漫天飘落的花瓣里、在渐渐升高的彩se天灯下、在谷底姑娘们的歌声中围着秦相柳转圈跳舞。在花瓣落地,天灯都飘出峡谷的时候柔软着腰肢倒在他臂弯里。

那天晚上到处都是笑声,这些他都认不全名字的nv孩子在欢歌后来到谷底,将她们头上的花环戴到他和鬼铃头上,套进他们胳臂上。

秦相柳沉默着任她们将花环带到他头上,他紧紧拥着鬼铃。在这样明显真诚地欢乐里,有些事情,他有些想不明白了。

从那天后,鬼铃拿给他的药里再也没见掺进有奇怪的枝叶。秦相柳假装不知,照常口服药浴。被她搀着出去散步时他侧过头与她咬耳朵:“或者我这腿以前都是病在心上的,现在用着同样的药,却好像好的快了些。或许阿铃才是我的药。”

鬼铃一愣后羞红了脸,侧过头只留给他一只通红的耳朵。秦相柳可以想象她咬着嘴唇害羞的模样,果然就见到她又转过头来,嗫嚅半晌,摔开他的胳臂自己往前走去。秦相柳快跳上去拉住她,被鬼铃小小啐了一声:

“以前都不知道你也会这样不要脸面。我要是一副好药,你还那样往外推吗?”

秦相柳拉住她两手与她笑:“我以前也不知道其实阿铃也是要脸面的。”

眼看着鬼铃就要恼,秦相柳抓着她手不敢放松,就怕腰上要添新伤。两人正闹着小夫妻间实则甜蜜的小矛盾,就听到头顶上笑声荡了开来,谷底里nv孩子们都扒在栈道栏杆上开始消遣他俩。一个说:“我以后再也不吃蜜了。”另一个就接话:“怎么了,吃坏肚子了?”

“肚子没坏,就是最近腻的慌。”

笑声至此就止不住了。鬼铃使劲从秦相柳手心里ch0u出手,扬起腕子就要说她们。一时忘了现在的秦相柳虽能两腿挪几步,却像个软脚虾似得不经推。

于是满谷的nv孩子就看到鬼铃手一扬,秦相柳便跌落进了谷底的溪水中。

又一阵哄笑声起:“害羞了也别推他呀!落水里又得心疼!”

鬼灯笑的简直要直不起腰:“姐姐,你不要也别推进水里呀!你不心疼我可心疼呢!”

心下越是着急脚下越是不知如何使力,秦相柳扑腾几下后抹了把脸,坐在浅浅溪水中任她们笑。鬼铃赶忙去把他拉起回去去换新衣。

他们这边恩ai和美,蛛nv一族该承受的命运还在这群nv孩子身上继续着。有个叫兰佩的nv孩子在大雪封山五个月后回到了玉环翠,带着三月余的身孕和一些熏r0u米粮。她们把其中一少部分抬着送去与这里相连的峡谷另一边。

“给长老的供奉。”

“我们如果能活到不能生育的年纪。也会住进那边,被尊为长老,享受供奉。”

秦相柳转头看鬼铃,什么叫“能活到”?

鬼铃摇头,并不想解释,或者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抱着秦相柳胳臂退后人群几步。待到给长老的米粮全部送过去才拉秦相柳去与其他姐妹搬剩余的米粮。其间听到有人小声问道:“锦苏呢?”

就见许多人摇头。

锦苏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半月后,在玉环翠的入口处,被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堆了几袋米,已经被积雪掩埋。

那些米被搬进玉环翠后,谷底里又是一片沉默。秦相柳好奇发生了什么,却不想开口问。也没有人愿意主动说,或许她们因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没有必要说。只有鬼铃将头埋进他x口的时候,小小声的叹息:“她不会回来了,她回不来了。”

那个叫锦苏的nv孩子出谷后发生了什么,到底他是没能知道。

鬼铃会受孕这样的事都是必然,是他心里早有准备的。手指偶然落在她手腕时皮肤下血管细微的的跳动还是让他心情复杂。他不动声se,手指都没有刻意挪动。他抓着她攥起只伸食指的手,蘸取温泉里的水教她俞国的文字。

“国家分裂百年而已,文字也各自不同了。幸好说出口的话还都听得懂。”

“我觉得你说话好听一些。”鬼铃转过头对他笑,无意间碰触到了他的嘴角,她就不愿意学字了,将双臂g在他脖颈间,轻微摇着头让脸部的肌肤彼此相互间碰触。秦相柳心下叹气,拉起她向崖洞外走。她年纪还小,自有些撩人的娇俏,不用多么刻意做什么。更何况是刻意的动作。

他走在前面手向后拉着她,口中还在继续刚才的话题:“舜人口音更好听一些。”

身后鬼铃哪里有听进耳中,她盯着他背被他拉着走了几步,赶上去抱他手臂:“夫君,你走路好看。”

秦相柳真的是无奈了,转头问她:“我哪里还有不好的吗?”鬼铃就回答他一句:“没有。他瞬间耳热,心下微暖,拉着她撩开洞口藤蔓。

“带我去上面看看可好?腿不好的时候,只有看着你们跑上跑下。”

或许鬼铃都会好奇对现在的自己来说,什么样的要求才会让她毫不犹豫拒绝他。

这次换了鬼铃在前,拉着秦相柳跨过谷底小溪。秦相柳盯着她的背影,却是想告诉她,她走路的样子更好看一些。

山壁上修筑的栈道b他想象中要宽一些,容两人并排行走有余。距离近了他才看清楚,原先以为的桃花并不是真的桃花。而是一种很稀有的叫做“海龙骨”的树。偶尔也会有人叫它“花神”或者“仙玉”。是一种稀有名贵的药材。功效却也平常,只能用于安神。也只有王g0ng里的贵人们才会金贵的需要这种气味香甜的药材制作香料。因为不常见,他一时也没有想起。谁又能想到这种难得的树种会在这个谷底里成群生长。

“海龙骨叶米粒大小,se泽粉红,香似桃花。龙骨月月开花。花似叶,叶似花。既然花似叶叶似花,叶也香花也香,谁又分得清看到的是花还是叶呢!”记得是五年前初夏,宣柳来找他一起游湖,正碰上他捧着《异草集》在看。他就指着一段念给给宣柳听。宣柳想了想拍手就笑:“这树也妙,怕是自己也是长混了,忘记是花是叶,才会月月开花的!花似叶,叶似花,倒像人间陆王爷!”也是嘴快,说完才想起缩起脖子捂嘴就走。连邀他一起游湖的事都不提了。

陆王爷是俞国史上唯一的nv王爷。秦相柳有七八分像这位nv王爷等身雕像的模样,十二三的时候与父亲一起外出,还被路遇的故人问过落家。只有定亲了的nv孩子才有落家!回家后为这事被父亲取笑过不知道多少回,家里下人嘴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被传的人尽皆知。还得了“人间陆王爷”的浑号。他虽没有表示过什么,却是真的不喜。人都不见他有什么表示,只当他不在意。也只有宣柳知道他不喜这样浑号。

不知是叶是花,不知是男是nv。“人间陆王爷”这样的浑号,他哪里喜欢的来。

他们在栈道上渐渐走向高处,每路过一个崖洞,鬼铃就指给他看:“这里是露枝的住处;朱草住在这里……”听到声音,本来在午睡的nv孩子们就都出来拉他们进去坐。

越往高处,住着的nv孩子年龄越小,几乎要到顶层,鬼铃才数到她的住处。

“我住在这里。”

到了这里,已经几乎能看到峡谷外落了积雪的树,每当有风吹过,峡谷外树枝被吹的摇摆,站在这里抬头望,就能偶尔看到到它们的影。因为峡谷两壁呈“八”字型倾斜,这时向下望,只看到脚下窄窄一道花叶粉se,栈道似是要随时从空中掉下去。秦相柳努力自持不让自己露怯,最终还是挨不住向鬼铃住的崖洞里退去。

鬼铃的住处里有什么?秦相柳想象过无数遍。他踱步在里面走过一圈,一眼能看清的山壁崖洞里gg净净,什么的都没有;没有任何他想象中会出现的能够证明宣柳来过这里、或是在这里si去的东西。鬼铃的住处里只有木制的一床一桌,椅子都没有一个。床上放着折叠整齐的薄被,桌上放着她不多的几件衣服。角落里的地上放着几只石碗和一只白石捣药罐。旁边零落着一些药材。整个石室里都是药香。他还在对着那些药材不知想些什么,就听到身后木简落地哗啦一声响,转身看到鬼铃抱头蹲在书简堆里对他笑。他半是无奈半是好笑,隐隐又觉得有些心疼。

鬼铃就着他拉她起身的手扑进他怀里,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小声的狡辩“我大概是饿晕了。”

秦相柳环住她腰身将她禁锢在怀里,安慰x的抚过她后背。觉得她可ai的像个小孩子。他抱着她目光向高处左右扫过,原来石室壁上也凿了很多可以放物的小方洞,他刚才进来却没有注意到。

鬼铃抬头问他:“以后我们就住这里吧!”

他伸指抚过她的脸与她笑:“阿铃说住哪里我们就住哪里。”

鬼铃换过给他的药后他身t恢复的极快,才一月而已,已经和从前没有两样。

鬼铃是玉环翠里唯一懂医的nv子,她自己的身子自己感受最直接明显。所以她很快意识到自己有孕,秦相柳看她表情并没有初为人母该有的喜悦,反而似有些忧愁。

“怎么了,不该高兴吗?”

鬼铃坐在栈道上伸手揪海龙骨的叶,闻言对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夜里时她将手伸进他里衣里取暖,问他:“你说要带我去俞国的。过几天我们就走吧!”

秦相柳点头:“我带你去俞国。”他将手覆在她小腹之上,不无担心:

“只是雪未消,山路难行,你怎么走。”

鬼铃将脸埋进他x口,轻微摇头。没有再说话。

她是怎么了?她在担心什么。

这个峡谷对他隐瞒了什么。

在玉环翠里,他总觉得是行在雾中,看到的也只是眼前一步距离的东西。只是最近,离他最近的那个人都有些奇怪,让他心有惶惶。

她从来都是让他不知如何挑剔,她对他,像是毫无所图一心只在喜欢之人身上的普通nv孩子。她明明一直都表现的那样好,知道自己有孕后为什么突然心神恍惚失了分寸?

论处境,该担心的,不是他吗?

鬼铃午饭后小憩,秦相柳在栈道上撩了衣摆捋海龙骨的叶,准备晾g了给鬼铃充个枕头。整个玉环翠都在午睡,只有他一个在栈道忙碌。他只顾着捋手边的叶子,衣服被栈道栏杆上木刺g住也不知,走动后听到“刺啦——”一声响,回头时衣服已经破了。

他在这个峡谷里不知多少日夜,想着总会找到能证明宣柳来过这里的痕迹,却不想宣柳留的信息毫无遮掩的放在眼前,他却从没有注意到。

g破他衣的不是什么木料上的木刺,明显是人为削出的倒刺样的缺口,就在这缺口的旁边,有刻了字——

“荆城双柳树,萱草簇陵舟。”

秦相柳眼泪几乎要倾眶而出。宣柳自小喜欢自己书刻竹简,在俞国,纸张早已是常物,宣柳却偏偏喜欢把买来的纸书再刻成书简。这样的运刀走势,一横一竖都是他熟悉的样子。

“荆城”是他们自小生长的地方,“陵舟”是荆城送葬的船队。“荆城双柳树”,该是指他们两个,“萱草”是单指宣柳他自己。

“荆城双柳树,萱草簇陵舟”,再念一遍,他仰头看天,心下悲伤,却不能表现出来。他独行夙鹿雪山,在玉环翠里日夜煎熬,与鬼铃算计感情,最后得来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他兜着海龙骨粉se的叶子在栈道上慢慢的挪,看似十分悠闲的样子,却有些叶子从兜起衣摆垂下的一角洒落下来。他没有发现,他走过的地方,一地粉红。

他顺着栈道慢慢的走,果然在不远处看到有刻字:

“疾风骏马,三月春花。”

“疾风骏马”是“快”,“三月春花”是“桃”。

秦相柳兜在怀里的叶子终是落了一地。

他顺势靠着山壁坐在栈道上,峡谷上空,天光一线。与他被推下来时看到的那一线天光并没有区别。他到现在都没有明白那人为什么要推他下来。是为了救他,还是为了杀他?他一直觉得这地方不寻常,一直觉得推他的人就在身边,以至于思虑过度寝食难安。但,在此地一年多,他并没有被怎样,鬼铃对他下药,也只是为了留他在这个峡谷里。

但宣柳的确是si在这个地方。

萱草簇陵舟……

——疾风骏马,三月春花。

快逃,可他能往哪逃?他下定决心独自进山,不就是为了找到宣柳。活要见人,就算si了,他也要把他尸t带回去。

没有找到宣柳,他怎么能逃!

下定决心,他再次兜起衣摆捋叶子入怀,顺着栈道一个方向慢慢的挪。又上了一层,就又见栏杆上被刻了字:

“高处不胜寒,明月偏照人睡后;花影婆娑处,焚香告仙子。”

于是他没有再向上去。转身顺栈道向下,一路顺手折了许多海龙骨枯si的细枝,与叶子一起兜在怀里慢慢到了谷底。在栏杆尽头又发现有刻痕,却也只有两个字,是宣柳的名字。旁边还有刻刀反复点在一处的痕迹,是宣柳与人闲聊时的习惯动作。

宣柳来到这里之后,并不是一开始就觉得有危险的,或许是这里的某个姑娘让他心情愉快,与她凭栏赏花时他刻出自己名字给她看。气氛融洽处他随手将手中刻刀反复点在一处。

秦相柳隐隐觉得后背发寒。明明都是些柔弱娇俏的nv子……谁相信脂香粉软后暗藏杀机。而且,无缘故她们为何杀人。

他在峡谷底部的山洞口内侧点燃了抱下来的树枝,又将叶子都盖了上去,刚还窜的旺的火苗被盖住,一gu浓烟飘出山洞,淡进峡谷里海龙骨似是桃花的香气中,一时间香气越发香甜腻人,秦相柳r0u了r0u额角,突然有些想睡。

他走出洞x抬头望,本来清明的峡谷拢在一片粉红烟霞里。他又r0u了r0u额角,感觉困意难挡,随手在山壁上揪下几颗颜se鲜yan的草果丢进口中咀嚼。攀上栈道,一直到他和鬼铃的住处。鬼铃酣睡正甜,他坐在榻边伸手抚她脸颊。

鬼铃侧躺着,就算是睡着后手还护在小腹。秦相柳盯着她手很久,慢慢跪下去双手包住她手抵在自己唇角。

“阿铃……”

最终话没出口,他总觉得这不会是永别。或许他的猜测都是错的,鬼铃睡醒后,他还要带她去俞国。这一刻他终于承认,什么都可以算计,单单感情不能拿来算计,算来算去,最终会把自己算进去。

“高处不胜寒,明月偏照人睡后。”现在,人都睡了,这高处到底有什么,他一定要看的。

秦相柳站在栈道最高一层唯有的一个崖洞外,这个洞口很大,不像下面住人的那些山洞洞口窄小,光线充足,山洞里面就显得十分敞亮,站在外面一眼看进去,可以看到里面三壁上被凿了很多壁洞,密密层层堆着书简。正对着洞口的洞壁还装了木门,似乎是间隔室。

他在栈道栏杆上仔细寻找,没有见到刻字。深x1口气后秦相柳径直走向木门,砸开门上的锁,一把向内推了开。隔室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桌椅,没有床榻,也没有书简,更没有尸t。只是门的对面又有一扇门,秦相柳走过去推开,又是一个空空的石室,又是一道门。这样连续推开八扇门后,又是石室,又是一扇门,秦相柳以为第九扇门后还会是石室还会有一扇门,却不想门后紧邻着悬崖,他险些就因为开门时过于用力栽下去,栽进悬崖下层叠的尸t中……

秦相柳靠在石壁上大口喘息——这些,都是什么!

他没有想着再去把门拉好关住,他转身就走,一直走到栈道上,才顺着洞口坐了下去。

他离si亡竟然这么近,只有一步的距离,他险些就摔下悬崖,变成下面层叠的尸t中的一个。低头的时候,却见到铺就栈道的木料上有字,他挪开腿见是:

“进左见左,三上三下,左四右三。”

又见字迹潦草的划痕:“误将妖府作仙g0ng”后面字越发潦草划痕浅淡看不清了,只勉强分辨出“兄”,“有”,“杀”,“幼子”等字。

秦相柳心下悲痛不能自已,泪痕sh了两颊。他在进门左壁上拿下一个壁洞里的书简,摊开所有,就见其中一个书简里卷了一只巾帕,包了一撮头发,巾帕上有图,看着像是什么地方的地形图,巾帕上有字:“若兄来时弟尸骨无存,还望带此发回乡以慰父母。”

秦相柳将巾帕发束揣进怀里。摊开那卷书简来看。是一卷《雪神祭》,并没有什么特别,像所有颂神歌一样极尽溢美之词赞美夙鹿雪神。他对这样的东西没有兴趣,正准备丢开,却好像看到许多人名。拿起细看才发现颂神歌只有七片木简,之后十几片木简上全是人名。更让他心惊的是最后一片木简上写着“献于夙鹿雪神”。他忙将拿出的所有书简摊平,其中一卷书简半卷空简,“秦宣柳”三字赫然在上。

山外来的男人,只是她们延续子嗣的工具。怀上孩子后,人就没有用处了,就会被毒杀祭祀神明。他终于懂她们为什么被叫“蛛nv”,懂了这里为什么没有男人。她们也并不像鬼铃说的那样卑微不得不用身t和别的族群换去粮食,或许一开始是,只是后来时候,她们身为夙鹿雪山所有族群的母族,被所有族群供奉。要不要为哪个族群生孩子都是她们自愿。

秦相柳回到鬼铃住处的时候,峡谷里绯se的烟霞还没有散尽,鬼铃还没有醒来。

他拧了冷水帕子给她擦脸,抱她起身时只觉得心里发苦。他ai怜的捏她脸颊:“阿铃,醒来了。”

鬼铃眼睛发涩,头脑昏沉,整个人都觉得没有力气。她只是微微转了下头,将脸埋进他x口。

秦相柳笑笑,将她脸扶正:

“阿铃,别睡了。你见过秦宣柳吗?”话音刚落就感觉怀里鬼铃身t绷紧,不过也只一瞬。

他语气宠溺的再问:“阿铃见过吧?你知道他哪里去了吗。”

鬼铃豁然睁眼,却发现全身无力,抬头看到秦相柳笑的温柔宠溺,轻轻摇头:

“宣柳,他带着族长出去再也没有回来,大概已经回家了。我……喜欢过他,不过他已经离开了。”说着眼泪沾sh了睫毛,在秦相柳看来还是那样美,像朵带露的花儿。她声音糯软,困到极点的样子:“你说要带我去俞国的……”

秦相柳吻她脸颊,小声安慰:“困了就睡吧。睡醒就好了。阿铃醒了,我带阿铃去俞国。”

峡谷里烟se未散,秦相柳在栈道上缓慢的挪步,一直到谷底里,用怀里的树枝又燃起一堆火。

“海龙骨”,取自海龙骨树枝。无毒,气味甜香,常做香料用,安神助眠有奇效。微量用,多则昏沉不醒。

“花神”,海龙骨树花,无毒,花香与桃花极相似。

“仙g0ng”,海龙骨树叶。无毒,微有桃花香气。晾g可充枕,微有安神之效。

三者同用有大毒。

明明妖窟魔x,偏作瑶池仙g0ng。明明背靠数百尸t,却撒娇扮痴作天真无邪模样。

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人。有什么理由放任世上!

十一

夙鹿雪山,凛风过野带起呼哨。嚣张的宣誓着寒冬无情。

他眼上绑着黑se细纱的带子,拽过披风紧紧裹住身t,一脚深一脚浅小心的向山下挪动。大概是被冻得腿麻,他脚下一滑,跌坐到雪地上顺坡向下滑去。他不得不伸出一只手攀住路过的树g才勉强停住。

这时,悄悄跟着他的人才看清他怀里抱着一个小娃娃。看上去也就两三岁的样子,受惊的紧紧抱着他将脸藏在他怀里。

领头的挥手带着人退了回去。夙鹿雪山王君律法难行,却自有自己生存之道。任何时候,不得杀害妇nv幼童,否则雪神发怒,山上日子更是艰难。

“娘亲一会就来。

见到他们停止不再向山下下滑,他怀里的娃娃伸手捏他脸。

“嗯,娘亲一会就来。”小娃娃说一句他就回他一句。

“跟着伯伯,娘亲一会就来。”

“嗯,刀刀跟着伯伯,娘亲一会就来。”

说着他眼泪就顺腮而下,sh了小娃娃的手。

他点燃了海龙骨,毒杀了鬼铃,她们在梦里从此一睡不醒。

鬼铃,他其实也是ai她的。他不知道她对他的感情是真是假,他却似乎真的习惯了她。

他有不舍,可知道真相后哪里还能回去。他和她,回不去了。

他抱着一捧海龙骨,辩着宣柳留下的地图向蛛nv长老们居住的峡谷走,刚到谷口就看到一个nv人满身鲜血抱着刀刀走出来。她看到他明显一愣,不确定的叫了一声:“宣柳?”

还没等他应声她就抱着孩子跪在地上哭。

“怎么会是他,他si了,怎么会是他!”

她怀里的娃娃也跟着哭着叫娘亲。秦相柳一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反应。他从来愚笨,遇上这样突发的事情就不知道怎么应对。

她把刀刀塞进他怀里,又转身去取了衣服给他。送他出谷的路上嘱托他一定好好照顾刀刀。

秦相柳紧紧抱住怀里的孩子。默默点头。

这个nv人,就是蛛nv一族的族长。是和宣柳在栈道栏杆上刻名字聊天的人,是宣柳孩子的母亲,是亲手杀si宣柳的人,也是推他落下玉环翠的人。

刀刀是宣柳的孩子。他不禁想起鬼铃在睡着后还护着小腹的手,一时间苦痛难忍。抱着刀刀往山下去,再也不想理这个nv人。

“兄长!宣柳的si!我是被长老b迫!你一定好好照顾刀刀!带他去俞国,再不要给他提起我!”

秦相柳抱着刀刀头没有回头。刀刀也只是安静的伸手回抱着他。这孩子与他娘也不亲,被他抱在怀里看都没有看蛛nv一眼。只要有人抱着他就好,不羁是被谁抱着。

原来刀刀只是没有看他娘亲,蛛nv对他说的话,他都记着。离开玉环翠两天后刀刀再说出来,秦相柳只能紧紧抱住他而已。

下山的路总b上山轻松,秦相柳在山脚抬头仰望夙鹿雪山时,雪山一片银白,看着神圣庄严,美丽像是一块巨大整玉。

他抱着刀刀转身大步离开这个地方,再也不会再回来了。夙鹿雪山给他的,他都记着,永远记着。

舜国边城鸿安郡,小福客栈里,媃姵接过他怀里的孩子,对他温柔一笑说:

“回来啦!”什么都没有再说,什么都没有再问。就算他这次一去近两年,她依旧像他们在家时他去朋友家喝酒回来一样,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对他温柔一笑说:“回来啦!”

于是他对她说:“我回来了。”

他站在旁边看她逗刀刀玩,突然觉得现在这样的平静,更像是场梦。

——————《莽雪之原》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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