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睁着眼睛,苏誉也睡不着,他想来想去,伸手去握布丁的手,但却被布丁轻轻挣脱了。
“我好不了了……”他轻声说。
苏誉耐心道:“不会的。布丁,你只是需要时间。这我可以肯定……”
“我和你又不一样。”布丁转过脸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样,有个当大官儿的外公,不是所有人的父亲都叫苏云藩。”
苏誉苦笑起来:“布丁,这些头衔在ptsd面前,又能顶什么用呢?而且我得病那会儿,我爸根本没来看过我,那只是个华而不实的父亲。”
“可我一无所有,连华而不实的父亲都没有。”
苏誉轻叹:“不对,你还有我。布丁,你不用担心,往后我来照顾你。”
“你为什么要照顾我?”布丁坐起身,用奇怪的目光盯着苏誉,“我现在连班也上不了,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店里,我这样子,也没法再做酒童……”
苏誉也坐起身,他慌忙道:“做不了酒童没关系!布丁,你还可以做别的。”
“做别的?去仓库运酒?做跑堂?跟着冯叔烧火做饭?苏誉,你缺个做饭的厨子吗?”
苏誉看着他,一时竟不能言。
“我是你的员工,仅此而已,你照顾我,希望我快些恢复,只不过是为了店里生意,一旦缺了一个熟手的管理层酒童,你的生意会变得棘手……”
苏誉火了,他提高声音:“我没那么说!布丁,我甚至都没这么想过!”
“如果不是出于这个原因,那你又何必费心来照顾我呢?”
卧室里,非常安静,窗外一株蓝花楹花阴沉沉的花影,斜斜映在窗玻璃上,月色蓝得像沉淀下来的蓝墨水,幽幽的,隐约携裹着水流的呜咽。
布丁的脸,那么瘦,瘦得触目惊心,月色里,他的脸色是泛黄的苍白,如脆弱的旧报纸。
“又或者,你只是想拯救记忆里的自己,那个一度陷在ptsd里爬不出来的自己——可我不是你。苏誉,我不是你,不要把你对过去的不甘,强加在我身上。”
苏誉艰难地说:“我没打算那么做。布丁,你真的弄错了。”
“无论你打算怎么做,都不是我真正想要的,你也给不了我真正想要的。”布丁说完,他支撑着慢慢爬起来,“放心,我不会借此逼迫你,你也不用为难了,既然我爱你,就不会给你出这种难题。”
他跌跌撞撞从床上下来,苏誉大惊,赶忙翻身下床拉住他!
“你去哪儿啊!布丁,这都半夜了!”
“放开我!”
布丁忽然发狠,用力一推苏誉,不想自己却咕咚跌坐在地板上,苏誉要去扶他,布丁却连喘带咳推开他,挣扎着爬起来又要往外走!
苏誉急了,一把抓住他:“都快一点了!你去哪儿啊!又想回去找豆腐的麻烦?!他和海生都照顾你一个多月了!你也多少给他省省心!成不成!”
“我回我自己的家!回我自己家!”布丁嘶声狂叫,“我今晚就坐车回去!你放心,我谁的麻烦都不找!”
“你回哪儿去啊你!”苏誉更火,“回你妈那儿?还是你爸那儿?他们谁愿意收留你?!大半夜的,你能往哪儿去!”
“你管不着!我爱去哪儿去哪儿!我死在大街上也不关你的事!放开我!给我松开!”
布丁见苏誉不肯撒手,他也火了,连踢带打,就差没上嘴咬的了。可无论他怎么挣扎,苏誉仍旧死死抱着他,哪怕鼻梁被他撞得酸痛难忍也没松开手。
“黑灯瞎火的你上哪儿坐车去呀!你是想找死吗!”
“对!我就找死!我找死我乐意!”
“我不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