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在她的耳后、颈边不停摩挲着,目光流转间,又看到她后肩上那只绿色蝴蝶刺青,溺在了水中。
李香庭忽然停住,扣住她落在自己腰上的手,骤然起身,淌水往湖中间去。
陈今今瘫在岸边,微张着嘴唇,迷离地望向仿佛近在咫尺的夜幕,身上还留着他的余温,不一会,又被一阵又一阵卷过来的微浪浸得冰冷。
她没有再质问他、纠缠他,静静地半躺着,待心情完全平复下来,才起身扣好半敞的薄衫。
她看向泡在水中的李香庭,将飘浮的毛衣拾上,淡淡道:“回去吧。”
李香庭垂首,紧闭双眼,合掌静心:“今今,我会永生守护华恩寺,不能误你。”
陈今今游到他身后,知道他此刻不愿看自己,轻轻吻了下他的后背:“那我先走了,你放心,我以后不会打扰你了。”
静谧的湖面没有一点生气,四下里,只剩他一个。
李香庭睁开眼,目光落在周身黑漆漆的湖水上,早在剃度之际,灯一师父就跟自己说过:出家,最难割舍的不是钱财名利,而是情。人之心水本澄,既生爱欲,心中则变得浑浊,不得安静神通,而不能见道,就像用手去搅动澄净的水,便看不到自己的影子了。
现下,眼前看到的又是什么?
他抬起手,抚了抚水面上破碎的自己。
经文千遍,佛法驻心,修行舍心、定心、戒心……还是难以做到真正舍爱,到头来,终是应了她的那句——六根未净。
……
李香庭走回华恩寺,已近天明。
水中泡了半夜,湿着衣服回来,又受风寒,他发起烧来,刚到寺院便倒下了。
吴硕把人扶回房间,一路絮絮叨叨:“怎么搞成这样子,昨晚到处找不到你,你去哪了……”
等李香庭再醒来,已经是下午了。
他头疼地厉害,问吴硕:“陈今今呢?”
“她走了。”
“回军队了?”
“好像是,老杨说的,我没撞见人。”吴硕又补充一句,“但是马还在后院拴着,说是留给寺里用,方便出行。”
“那她怎么走的?”
“就……两腿走。”
李香庭掀开被子要下床。
吴硕拦住他:“你要干什么去?”
“河下离这四十多公里。”
“那你也不能这样去找她,她来来回回也好几趟了,路熟,应该没事。”吴硕见他担心的表情,“昨晚你跟她出去了?吵架了?”
李香庭不想回答,干咳了两声。
“先吃点东西吧,我让刘奶奶煮了点粥。”吴硕把他盖好,“你别乱动,等着,我马上就来。”他跑出去,不一会儿,端着粥回来,却见床上空空,顿时垮了肩,转身看向外面,暗叹一声:“去吧,不去死不了心。”他自己喝了口粥,又自言自语地走回厨房,“说不定去一趟又活了。”
……李香庭并不知道目前军队驻扎在何处,还是前几天听陈今今提到河下,便骑马寻过去看看。
中途歇息,问老乡,得知他们已经迁到纪家村附近。
李香庭发着高烧,这一路上只觉得天昏地暗,勉强撑着身体再找过去。
离村口还有段距离,就看到两个穿军服的小战士在田中帮农户赶牛,他下马走到跟前合掌与人鞠了一躬,问道:“请问一个叫陈今今的战地记者在你们的队伍吗?”
难得来了个战地记者,他们都认识,一个黑瘦的小战士指着西边道:“陈记者啊,在的,在村里呢吧。”
另一个高点的战士问:“出家人,你找她有事吗?”
“我把马还回来。”
“欸,你是不是华什么寺的?”
“华恩寺。”
“对对对,前几天陈记者带了很多吃的来,说是寺院里的大师送的,就是你吧?”
李香庭喉咙嘶痛,低哑着声道:“大师不敢当,我就是个普通僧人。”
“谢谢你的东西,很好吃。”
李香庭再次与他们鞠一躬:“也谢你们保护百姓、守卫疆土。”
同两位小战士告别后,李香庭便往村里去,按照他们的指示来到卫生队。
陈今今正在给两个瘸腿的战士合照,他定在原地,没有上前。
此行只为看她是否安全,如今也算放下心了。
胶片数量不多,陈今今尽量省着拍。
收好相机,她便找吴参谋去,正走着,忽然看到自己的马,叫住牵着它的人:“小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