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玉生别过脸去,收了收眼泪:“你个没用的东西,还来干什么?”
“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放在这。”
“我还有回安和阿岱,不用你管,你滚——”
“这次滚不了了,票过了时间,卖给别人了。”
刚收进去的眼泪,又落了下来,祝玉生用力揩在枕头上,嘴上仍骂:“满眼是钱的蠢东西,赚这么多,不知道捐点出去抗战,趁早滚出国,过你的好日子去,别让我看到你心烦。”
“那您继续烦着吧,我们肯定是要离开的。”邬长筠语气淡淡,“可别忘了,您答应过会跟我出国,十年师徒,我是什么货色您知道,不走,我就把您打晕了扛走。”
祝玉生往背后甩了个枕头:“你把我打死算了,能耐这么大,怎么不去打鬼子!”
邬长筠拾起地上的枕头,掸掸,放好,拿上床边的尿壶出去倒掉,冲洗干净再回来:“晚饭放床头了,我先出去了。”
“我不吃。”
“爱吃不吃。”
门被关上,脚步声远去。
祝玉生回身看向床头的饭菜,又深叹口气。
自己残废之身,只能是个拖累。
这倔丫头,怎么就不肯撂下自己。
……
就算没有战乱,她也得回去。
邬长筠只带了六百块来,现在身上只剩下不到一百,她在北平认识的人不多,仅有的几个自身难保,别提帮他们了。
今天下午,她到电报局给杜召家里打了个长途电话,他人脉广,说不定能帮自己找个车。
可惜,没打通。
她又想起李香庭来,便去展厅找他。
李香庭正在打包画,邬长筠顺手帮他几把:“你什么时候去天津?方不方便带我和师父一起?”
“走不了,之前约的车爽约了,展览暂时也不办了。”
“那你去哪里?”
“还没决定,再说吧,你呢?”
“现在买不到票。”
“我帮你想想办法。”
“不用,你自己保重,尽早离开吧。”
邬长筠离开展厅,又去给杜召打了个电话,还是没通,她刚要挂断。
“你好,杜公馆。”
“湘湘,我是邬长筠。”“邬小姐!您跑去哪里了,先生一直在找您。”
“杜召在家吗?”
未待湘湘回答,一道严厉的声音传来:“你跑哪去了?”
是杜召。
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心顿时定了下来。
“我在北平。”
“你去北平干什么?住在哪?是不是买不到票回来了?我找个车接你。”
话全被他说了,明明是很让人放心的话,她却莫名一阵心酸:“好,那麻烦你了,我和师父一起的,住在长平旅店,不用送回沪江,去天津,或者周边城市都行,我过去转车。”
“身上有钱吗?”
“有。”
“别乱跑,回旅店待着,收拾好东西,今晚九点出发。”
“这么快。”邬长筠震惊了下,看向墙上的挂钟,“能找到车?现在已经快五点了。”
“不用你操心。”
“谢谢。”
杜召沉默了片刻,说:“保护好自己。”
“好,后面还有人排队,我先挂了,回去见。”
“嗯。”
她迟迟没有放下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