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这样也是人之常情,在所难免。”我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宽慰几句。
“从她到来以后啊,我家兄长,还有隔壁相邻的世子爷他们,无一个不对她殷勤的。后来啊,她离开了襄阳王府,我以为她回到了城南,回到了那个本该属于她的地方。却不想,她还是跟我哥哥他们往来甚好,联系从未中断过。如今,我虽与世子爷成婚,但也明白,世子爷看她的热切眼神,与看我时的冰冷截然不同。说了这么多,不知夫人你是否感同身受?”
我微微一怔,很快就读懂了她的言外之意。霍宝卿见我苦笑不语,继续游说道,“刘侍卫对归乐公主接连两次奋不顾身的英勇相救,我都有幸目睹,当时夫人你也在场,你心底是作何感受作何滋味的?早年间我也亲身体会过。”
“我夫君轻功高强,也会泅水,既然有能力相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再加之,他知我与归乐公主是旧识,这一层面上,更不能置身事外,坐视不救了。”我也不知这是否算自欺欺人,只是尽量做出善解人意的模样应付她。
霍宝卿费尽口舌,循循善诱,“刘侍卫救人的动机,先按下不提。刘少夫人你就说你自己,难道没有那么一丝的醋意,那么一丝的妒火中烧吗?”
“就算有,那我又能如何?”我直视起霍宝卿的双眼,心知,她如此这般鼓唇弄舌,是要开始挑拨离间了。但眼下,仍顺着她乘间投隙的意图,将戏做了下去。我倒要看看,她接下来意欲何为。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那么多男人都对叶知秋心驰神往?”
“自然是……因为她的性子与美貌。”这或许是我对叶知秋最中肯的一次分析了。尽管因为利益牵扯,我并不真心喜欢她。
但霍宝卿却咄咄道:“不,不是,是因为她懂得魅惑人心的媚术!”
真是愚昧无知的蠢货。我心驳斥道,既然叶知秋懂得魅惑人心,为何不干脆把所有人都魅惑了。我自幼便不信奉鬼神巫蛊之说,明白事在人为,人定胜天的道理。不然,我今日如何成为宾客坐到这国公府的花厅?若不懂得谋事在人的道理,现在沦落何处,是妓子是婢女是农妇,都不堪想。叶知秋招男人喜欢,说白了就是皮囊过于出色罢了,出色到可以让男人们忘了她的出身、她的教养、她的性子。这滚滚红尘间,是人就难逃‘食色性也’的定律。
但此刻,我仍顺着霍宝卿的意,佯装惶恐与不可思议的表情,“媚术?”
“是啊。怎么你不信?”霍宝卿倾身向我,一本正经道,“若不信,可愿意与我打个赌,看看她究竟会不会施妖术?实不相瞒,晟王的正妃娘娘尹相莲她家已经派人去了茅山,请了茅山宗的道士,很快就要抵达京城了。你与归乐公主既是旧识,又有往来,不如,由你去取她的贴身物件来,我再转交给晟王妃?”
原来大费周章请了我两次,又花了那么多口舌,是想发纵指使、借刀杀人。我唯唯诺诺道,“晟王妃与归乐公主同住晟王府,近水楼台,得月较先,要拿归乐公主的贴身物件,岂不是比我一个外人更方便?”
“可一点儿都不方便啊。晟王妃行事莽撞了些,之前对那归乐公主多有折辱冒犯,早就水火不容、不共戴天了。晟王妃不过是个为情所困、因爱成恨的女子,但在晟王看来却成了心狠手辣、十恶不赦的蛇蝎妇人。现在啊已经明令禁止晟王妃与她的奴仆去归乐公主的院里了。”
唉,还真是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啊。见我陷入深思,霍宝卿以为我是松动了,又赶紧趁热打铁道,“你难道不想看看她是否真的会运用妖媚之术吗?若你帮我们拿到她的一截头发或是亵衣,等道士施法成功破除了她的妖术,那么我的丈夫、你的丈夫甚至是晟王都不会再为她癫狂、为她执迷不悟了。”
从国公府霍宝卿处告辞后,我径直回了府上。之前还含苞吐萼的重瓣月季,如今已全然盛放,缀满了枝头。春未到时就如此溢彩吐芳,着实令人动容。木槿见我端赏着月季许久,也忍不住上前道,“这花开得真好,不枉小姐一番关照,特意将它挪到暖阁内。”
霍宝卿未必是值得真心交往的,但花是无辜的,与她浑然不同。我笑道,“听说这花喜爱温暖的气候,若气候不适宜,就算勉强开花了,也会形销骨立,黯淡无光。不过啊,比起这红花,我更为旁边的绿叶和根茎心动。”
“为何啊?”木槿细细查看月季的叶片,“还别说,我以前只顾盯着花儿看了,居然没注意叶子上有那么多锯齿,哎呀,竟连这根茎上都隐隐地长着硬刺呢。”
“这正是我喜欢这根叶的理由,虽远不及花朵那般惹人怜爱,绚丽夺目,但它的敦厚无害,不争不抢只是保护自己的假象,实际上人家是不露锋芒,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尤其是锯齿硬刺扎人的时候,绝不叫人敢再轻视了去。”
现在的局势,叶知秋就如这朵明艳动人拉仇恨的花儿,霍宝卿、尹相莲就是摧花的辣手。而我目前,则是霍宝卿想要摆布操纵的走卒。她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算是彻底摸透了。她明明可以去试着策反叶知秋院里伺候的奴仆,可偏偏还是把我当成了不二之选。原因无他,就是想要叶知秋被茅山道士擿伏揭露后痛上加痛,体会体会被姐妹从背后插刀背叛,自相残杀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