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正在收获蔬菜。
而在朝堂上又是另外一番局面,朝中却为了如何处置高句丽王的事吵得不可开交。
对渊盖苏文的下场倒是简单,众人一致认为这种乱臣斩了便是,死不足惜。
但对于高句丽王的处置朝堂争论不断。
以长孙无忌一直以来秉持的怀柔之策,他希望高句丽王可以与松赞干布一样困于长安城便好。
他站在朝班前朗声道:“陛下,高句丽王在高句丽已有多年,是正统王室,如此轻易就取缔难免会引起高句丽内子民的矛盾,如此便越发难以治高句丽。”
长孙无忌行了一礼又继续道:“臣以为将高句丽王安置在长安城,并且以高句丽王的名义号令高句丽人,如此才能保住安定又能得以安稳高句丽的人心。”
话语一出朝堂上满是议论。
张大安站出朝班,朗声道:“陛下,臣对赵国公的话有所妥当。”
面对一个新晋的臣子,朝堂上的张大安就是一个陌生人。
此人虽说有功劳,竟也敢直面反驳赵国公,朝堂上的议论是更大了。
李世民颔首道:“安静!且听张侍郎的说法。”
朝堂上顿时又安静下来,许多目光都在这个新晋臣子的身上。
张大安面向长孙无忌低声道:“赵国公,高句丽的祸乱是在何处?”
长孙无忌低声道:“自然是渊盖苏文。”
“赵国公此话未免太过简单了。”张大安继续道:“自古以来高句丽的祸乱与不臣之心都是高句丽王使然,昔年前隋征讨不臣的高句丽是谁在抵抗,是谁让这么多前隋将士埋骨异乡?”
长孙无忌沉着脸,“若是就此取缔高句丽王,高句丽人心不安又当如何?”
朝堂上,李承乾与徐孝德就在场,两人都看着朝堂上讲话掷地有声的张大安。
当初传闻中在东宫最没出息的张大安,此刻却成了最有出息的一个。
看着他与长孙无忌的辩驳,李承乾眼神中有更多的欣赏与担忧。
张大安又道:“赵国公所言不过是为了一时,周礼有言,司隶掌五隶之法,辨其物而掌其政令。帅其民而搏盗贼,役国之辱事,为百官积任器。”
“凡囚执人之事,邦有祭祀、宾客、丧纪之事,则役其烦辱之事,掌帅四翟之隶,使之皆服其邦之服,执其邦之兵,守王宫与野舍之厉禁。”
面对长孙无忌,张大安不卑不亢,继续道:“谓之乱世当用重法,高句丽之乱,乱不在民,而在高句丽旧贵族,乱在高句丽王,中原对高句丽疏于管制,高句丽之民只闻高句丽王却不闻上国中原之音,任由其奴役高句丽之民。”
“此乃症结所在,高句丽王不重要,高句丽之民才重要,令高句丽之民闻天可汗之声,如此高句丽之民知天可汗,且有中原官吏治理,如此才能将高句丽之祸消弭。”
“赵国公未去高句丽,不知高句丽情形,不知高句丽之民心,在下去过那贫瘠之地,他们不知天可汗,畏惧高句丽王与渊盖苏文之辈,他们需要天可汗的圣明仁德。”
张大安躬身行礼,“臣请陛下旨,派出朝中支教人士,教化高句丽之民,高句丽万千子民期盼着天可汗给他们带去安定,带去富裕。”
话音落下,在太极殿内久久回荡。
这是张大安第一次在太极殿发出声音,也是这个年轻臣子第一次叫板长孙无忌。
此次众人明白的和不明白的都清楚,整个礼部都在向长孙无忌叫板,有许敬宗更何况有张大安?
中书舍人唐善识站出朝班,言道:“陛下,张侍郎所言确有道理,但赵国公之策最为稳妥,一来高句丽王统治高句丽已久,大唐若轻易依张侍郎所言会被人非议越俎代庖。”
许敬宗也站出朝班,“善识此言不妥,何来越俎代庖,自汉以来高句丽便是中原四郡之地。”
“倘若高句丽一旦生变,你们礼部能担责吗?”又有人站出朝班朗声道。
双方争执不下,殿前侍卫入殿禀报道:“陛下,前隋将士的尸骨到了。”
此言一出,朝堂上安静了下来。
礼部与长孙无忌的叫板被打断,李世民打算亲眼去看看前隋将士的尸骨。
李世民迈步走出太极殿,群臣跟随。
在长安城外,一片肃穆,人群看着众多的尸骨沉默不语。
一车车尸骨早已腐了,衣服带着腐肉,甚至还有许多令人不忍直视的骸骨。
李世民见到这一幕闭上眼,沉默面朝天际,躬身行礼。
见天可汗行礼,群臣也跟着行礼。
至此身后长安城万千居民也跟着行礼。
就算是杨广再多么地无道,这些将士都是无辜的,他们为中原征战,为中原奋战,奋不顾身。
这些人都是中原的好汉,自当礼敬。
三十年过去了,他们的孩子早已成人,他们妻子也已经成了老妇。
一时间人群中传来了嚎哭声,这嚎哭的声音很揪心。
天可汗带着群臣在这一车车的尸骨前,肃穆站立到午时,最后下旨厚葬,给予遗孀及其家人补偿饷钱。
自此一场从前隋开始,牵挂在众人心中又不敢提及的事落下了帷幕。
事后,李义府跟着许敬宗走在朱雀大街上,“处置高句丽之事陛下为何迟迟不下决断。”
许敬宗叹道:“赵国公所言也都是为了社稷呀。”
李义府躬身行礼道:“下官深知许尚书与赵国公不和,如今还能有如此言语,下官佩服。”
随后,许敬宗沉着脸又道:“礼部的坚持也没错,如此乱国当用重典,非重典不能治此顽疾。”
李义府低声道:“下官以为可以先暗中杀了高句丽王,逼赵国公就范。”
“义府啊。”许敬宗长叹一声。
“许侍郎以为呢?”李义府小声道。
先是看他一眼,许敬宗皱眉道:“当年张尚书执掌礼部曾经教导过老夫,为人在世有所作为,有所不为,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但心中定要存有良知。”
李义府顿时肃然,“下官谨记。”
“害人者终害己,你看到那个弘文馆主事了吗?”
许敬宗望着前方的一个人影抬了抬下巴,意有所指。
李义府小声道:“许侍郎的意思是……”
“此乃弘文馆主事,害了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