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西娅:所以你应该把你的胸膛袒露出来。
夏洛克:对了,“他的胸部”,约上是这么说的,不是吗,尊严的法官?
“附近心口的所在”,约上写得明明白白的。
鲍西娅:不错,称肉的天平有没有预备好?
夏洛克:我已经带来了。
鲍西娅:夏洛克,你应该自己拿出钱来,请一位外科医生替他堵住伤口,免得他流血而死。
夏洛克:约上有这样的规定吗?
鲍西娅:约上并没有这样的规定,可是那又有什么相干呢?为了仁慈起见,你这样做总是不错的。
夏洛克:我找不到。这一条约上没有这样写。
鲍西娅:商人,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安东尼奥:我没有多少话要说。我已经准备好了。把你的手给我,巴萨尼奥,再会吧!不要因为我为了你的缘故遭到这种结局而悲伤,因为命运对我已经特别照顾了:她往往让一个不幸的人在家产荡尽以后继续活下去,用他凹陷的眼睛和满是皱纹的额角去接受贫困的暮年。这一种拖延时日的刑罚,她已经对我豁免了。替我向尊夫人致意,告诉她安东尼奥的结局;对她说我怎样爱你,替我在死后说几句好话。等到你把这一段故事讲完以后,再请她判断一句,巴萨尼奥是不是曾经有过一个真心爱他的朋友。不要因为你将要失去一个朋友而懊恨,替你还债的人是死而无怨的。
只要那犹太人的刀刺得深一点,我就可以在一刹那的时间把那笔债完全还清。
巴萨尼奥:安东尼奥,我爱我的妻子,就像我自己的生命一样;可是我的生命、我的妻子,以及整个的世界,在我的眼中都不比你的生命更为贵重。我愿意丧失一切,把它们献给这恶魔做牺牲,来救出你的生命。
鲍西娅:尊夫人要是就在这儿听见您说这样话,恐怕不见得会感谢您吧。
葛莱西安诺:我有一个妻子,我可以发誓我是爱她的;可是我希望她马上归天,好去求告上帝改变这恶狗一样的犹太人的心。
尼莉莎:幸亏尊驾在她的背后说这样的话,否则府上一定要吵得鸡犬不宁了。
夏洛克:这些便是相信基督教的丈夫!我有一个女儿,我宁愿她嫁给强盗的子孙,不愿她嫁给一个基督徒!别再浪费光阴了,请快些儿宣判吧。
鲍西娅:那商人身上的一磅肉是你的。法庭判给你,法律许可你。
夏洛克:最公平正直的法官!
鲍西娅:你必须从他的胸前割下这磅肉来。法律许可你,法庭判给你。
夏洛克:最博学多才的法官!判得好!来,预备!
鲍西娅:且慢,还有别的话哩。这约上并没有允许你取他的一滴血,只是写明着“一磅肉”。所以你可以照约拿一磅肉去,可是在割肉的时候,要是流下一滴基督徒的血,你的土地财产,按照威尼斯的法律,就要全部充公。
葛莱西安诺:啊,公平正直的法官!听着,犹太人!啊,博学多才的法官!
夏洛克:法律是这样说的吗?
鲍西娅:你自己可以去查查明白。既然你要求公道,我就给你公道,不管这公道是不是你所希望的。
葛莱西安诺:啊,博学多才的法官!听着,犹太人!好一个博学多才的法官!
夏洛克:那么我愿意接受还款。照约上的数目三倍还我,放了那基督徒吧。
巴萨尼奥:钱在这儿。
鲍西娅:别忙!这犹太人必须得到绝对的公道。别忙!他除了照约处罚以外,不能接受其他的赔偿。
葛莱西安诺:啊,犹太人!一个公平正直的法官,一个博学多才的法官!
鲍西娅:所以你准备着动手割肉吧。不准流一滴血,也不准割得超过或是不足一磅的重量。要是你割下来的肉,比一磅略微轻一点或是重一点,即使相差只有一丝一毫,或者仅仅一根汗毛之微,就要把你抵命,你的财产全部充公。
葛莱西安诺:一个再世的但尼尔,一个但尼尔,犹太人!现在你可掉在我的手里了,你这异教徒!
鲍西娅:那犹太人为什么还不动手?
夏洛克:把我的本钱还我,放我去吧。
巴萨尼奥:钱我已经预备好在这儿,你拿去吧。
鲍西娅:他已经当庭拒绝过了。我们现在只能给他公道,让他履行原约。
葛莱西安诺:好一个但尼尔,一个再世的但尼尔!谢谢你,犹太人,你教会我说这句话。
夏洛克:难道我不能单单拿回我的本钱吗?
鲍西娅:犹太人,除了冒着你自己生命的危险,割下那一磅肉以外,你不能拿一个钱。
夏洛克:好,那么魔鬼保佑他去享用吧!我不要打这场官司了。
鲍西娅:等一等,犹太人,法律上还有一点牵涉你。威尼斯的法律规定:凡是一个异邦人企图用直接或间接手段,谋害任何公民,查明确有实据者,他的财产的半数应当归被企图谋害的一方所有,其余的半数没收入公库;犯罪者的生命悉听公爵处置,他人不得过问。你现在刚巧陷入这一条法网,因为根据事实的发展,已经足以证明你确有运用直接间接手段,危害被告生命的企图,所以你已经遭逢着我刚才所说起的那种危险了。快快跪下来,请公爵开恩吧。
葛莱西安诺:求公爵开恩,让你自己去寻死,因为你的财产现在充了公,一根绳子也买不起啦,所以还是要让公家破费把你吊死。
公爵:让你瞧瞧我们基督徒的精神,你虽然没有向我开口,我自动饶恕了你的死罪。你的财产一半划归安东尼奥,还有一半没收入公库;要是你能够诚心悔过,也许还可以减除你一笔较轻的罚款。
鲍西娅:这是说没收入公库的那一部分,不是说划归安东尼奥的那一部分。
夏洛克:不,把我的生命连着财产一起拿了去吧,我不要你们的宽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