踝骨被折断,然后又被耐心的包扎重续。
雪千重琉璃似的眼眸之中无悲无喜,仿佛面对的不是自己的心上人,而是一堆石头一般。
身上的骨头被一寸一寸的敲碎重接,身体上每一处都泛着难言的痛楚,然后又在那温和的药力之中被一点点的抚去。
她在痛苦中新生,在苦难中涅槃。
“阿衡。”他紧紧的抱着已经痛昏过去的沈玉衡,泪水顺着他脸颊的轮廓一点点的留下,最后在沈玉衡的背后晕开一大片的暗色花朵。
一寸一寸的敲碎爱人的骨头,疼在她的身,却实在把他的心架在火上烤着。
他不敢让自己多表露出来一丝的情绪,他害怕一旦多流露一丝的情绪,就再也无法去狠下心来,他只能一直无悲无喜的看着她,一直到把她一身的骨头都重接。
她会是新的她,会一天天的恢复修为,会一天天的走向辉煌。
“你这是何苦呢?”女子的声音响起,那女子半张脸都匿在阴影里,只剩下那尖尖的下巴,她的脸色是惨白的,然而那惨白不是来自于任何情绪的变化,而是来自于她那已经几近油尽灯枯的身子。
一身如血的红衣,头上缀着几乎要把她压垮的冠冕,她的肩胛骨在那红衣的遮掩之下依然能够清晰的看出轮廓,足以证明她如今瘦到了何种地步。
她的眼睛是青白色的,那浅淡的过分的颜色让人几乎分不清眼白和眼瞳。
“你应该让她沉沦,只有她也沉沦了,你才能和她长相厮守。”她的声音是很轻的,轻柔的声音像是羽毛一点点的划过雪千重的心头。
沉沦吗?
让她沉沦……那样才能长相厮守啊。
可是沉沦之后的她,还是她吗?
他喜欢那个温柔细腻,为了自己的信仰可以付出一切的沈玉衡,可是要是有一天,这个沈玉衡突然为了爱而背弃了自己的信仰,背弃了自己的一切,她还是那个沈玉衡吗?
而他,还会一如既往的迷恋着她吗?
“我不需要长相厮守。”他的嘴角努力的扯出一个笑容,那双琉璃似的眼眸里,似乎有星芒在闪动。
他不需要长相厮守,他曾拥有过她,已是人生最大的幸运,怎么还敢去奢望什么长相厮守,把她困在自己的身边呢?
如果长相厮守的代价是毁了她,那么他宁可和她永世分离。
永生永世,再不相见。
女子哑了一下,喉咙里溢出一阵低低的笑声来。
“是啊,她和他不一样。”她的嘴角轻勾,忽然就想起风敲竹来。
曾经的风敲竹和沈玉衡是一样的,可是后来风敲竹却沉沦了,那让她迷恋的风采也一点点的消散,最后留在她心里的,只剩下他那卑微的模样。
他爱的卑微,爱到失却了自己。
然而沈玉衡不会,她温柔和善,可是却也理智的可怕。
信仰和爱,对于她来说从来都不是一道选择题。
女子不知何时离开了,和她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雪千重把沈玉衡脸上的汗水都拭去,把她凌乱的衣襟系好,把她散乱的发鬓梳好,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在了床上,替她把那锦衾盖好。
爱啊,真是个磨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