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文莹目光落在平煜手中那包药上,心中一酸,不等他走过,便冷冷道:“你既然那么忙,为何有空在此处帮人烤药?”
她一看便知这药是专治跌打损伤的膏药,这几日,她在客栈中出入时,没发现锦衣卫中有谁行动不便,只除了那位一瘸一拐的傅小姐。
平煜脚步一顿,瞪向邓文莹,他爱给谁烤膏药就给谁烤,轮得到她来质问?将药收入怀中,越过她拔步便走,他真是闲的,竟为了一句妖女的无稽之谈,平白跟姓邓的在此处盘桓这么久。
邓文莹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整颗心如同泡在盐水中般又酸又胀,她自小到大,处处顺遂,唯独在跟平煜的亲事上屡胜波折。
记得平家未出事时,他性情跟现在判若两人,爱说爱笑,模样又出挑,论起骑射学问,更是在京城一众勋贵子弟中出类拔萃。
虽说自大了之后,因着避嫌,她见他的机会远不如幼时多,但偶尔远远瞧他一眼,见他一日比一日俊朗,能甜丝丝地回味许久。
平家出事时,她在家中哭过闹过,曾不止一次对母亲说,除了平煜,她谁也不嫁,可眼看西平侯府罪名落实,平家发配去了宣府,她除了在家中哭闹几场之外,别无他法。
一年之后,父母背着她给她又订了一门亲事,她当时以为平家再无起复的希望,闹了几天别扭,只好认了命。
谁知没过多久,跟她订亲的那人在西郊骑马狩猎时,不小心从马上跌落下来,当场摔折了脖子。
记得二哥当时也跟那人在一处,回来后,说起那人天不假年,还扼腕叹息了许久。
她在一旁听了,丝毫不觉难过,反倒暗暗松了口气,对她来说,除了让她哭过笑过的平煜之外,嫁谁还不是一样。
其后母亲上清凉寺烧香时,替她卜得一卦,算得她两年内不宜谈婚论嫁,她的亲事这才搁置下来。
平家恢复爵位时,她喜出望外,不敢向父母吐露自己的心事,便去缠磨当时还是太子妃的大姐,遮遮掩掩表明心迹后,求大姐想法子给平家和邓家牵线。
可惜当时因着宁王势大,太子在朝中式微,大姐的处境一度极为艰难。跟臣子家眷来往时,大姐顾虑重重,更遑论帮她议亲。好不容易宁王倒台,太子顺利登基,姐姐这才名正言顺借用皇后的权利,出面缓和两家的关系。
可哪怕西平侯爷和夫人在大姐的劝说下已有了松动之意,平煜依然冷硬如石,怎么也不肯点头。
她越想越觉得委屈,从头到尾,她做错了什么?平家遭难,她一日不曾好过过。为何无论她怎么补救,平煜就是不肯再理她。
她想起刚才他坐在火前烤着膏药时的情景,火光柔和了他原本就俊美的眉眼,神情那般专注。
还有那晚客栈遇袭时,他拉着傅兰芽走过长长的走廊,耐着性子帮她找寻失了踪的嬷嬷。
她自矜身份,原本断不至于主动来吃他的冷言冷语,可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傅兰芽让她彻底乱了方寸。
她越想越觉得酸涩难言,忍不住冲着他的背影低声道:“结亲之事,不过是我父母和姐姐一厢情愿,既你不愿,我绝不会缠着你。只是我劝你一句,不管你信不信,那位傅小姐是个妖女,任谁沾上她都不会有好下场。”
说完之后,咬唇站在原处,看平煜如何应答,谁知他根本未做理会,往前径直走了。
她在原地站了许久,目光渐渐转冷,浑然不知有人悄无声息地走近,又悄无声息地停步,站在暗处看着她。
良久之后,邓文莹终于转过身,缓缓朝永安侯府的帐篷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