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政治斗争失败的萧俞被火速扔到楚国当质子。胜利者在他身上耀武扬威一番,末了告诉他这个消息。
萧俞:“哥,你手段就不能再狠辣一点吗?”
萧璟任他嘴硬,等到了楚国有你受的。
萧俞一走路后面又扯着疼,心生怒气,回头朝正穿衣服的萧璟踹了一脚。只是他武功尽废,这一脚实在没什么杀伤力。往常两人肯定要打一架的,今日被踹的人只是笑眯眯地,就像对待御花园偶尔暴起挠人的猫。
萧俞走的那日冷冷清清,往日来往的门客对他避而不见,更别说来给他送行。此去千里迢迢,不知要几载才能重归故土了。也说不定萧璟那个混蛋不会让他活着回来。正在养心居陪皇帝欣赏歌舞的萧璟打了个喷嚏,心想也不知道是谁在念叨他。
护送萧俞的是楚国何将军家的二儿子陈与青,跟萧俞在战场上打过几个照面,这次是因为在之前的梁楚战争中打了几个漂亮仗,回京都受封去。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梁楚战争去年就打完了,今年却才提受封的事,分明是忌惮他父兄在西南边境的势力。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处境也不比萧俞好到哪去。偏偏这一家人满脑子忠君为国,老父亲拱手就送了最疼爱的小儿子去京城。萧俞撇撇嘴,他不喜欢跟傻子玩。
陈与青却对这个小公子挺有好感,路上时不时策马与萧俞的车轿同行,小心翼翼地问他要不要吃果子要不要喝水要不要休息。在递进来一捧野花后红着脸离开。萧俞握着那捧花,心想果然是个傻子,还是个贪恋美色的傻子。
临近京城,来了一伙打着抢劫名号的黑衣人。外面刀剑争鸣,事件主角却悠闲地坐在轿子里饮酒。萧璟找人在这里埋伏他,也不知打的什么算盘。但肯定不是为了在这里杀死他。
听到一阵骑兵马蹄声,萧俞拢了拢衣服准备下车。骑兵为首的正是目前掌管京郊护卫的三皇子齐儒良,嫡长子未及成年而夭,二皇子又是个不成器的,早早分了封地去外面做了藩王,三皇子在目前的夺嫡中是个大热门。
“三皇子。”萧俞跟着其他人一起向他施礼。
“萧公子,有失远迎。不曾想刚到我们这里,就发生了这种事,本王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萧俞无心跟他客套。他想去看看疼得脸色苍白的陈与青伤势如何。
齐儒良看着眼前心不在焉的家伙,眼眸稍暗,这家伙跟以前一样傲慢无礼。
他不好冷落陈与青,面上功夫总是要做的,就与萧俞一道去看。
几天后礼部差人过来说那批刺客线索指向梁国,已派人沟通。后面也就不了了之,毕竟是人家国家杀自己的皇子,楚国何必插手。
萧俞这几天也仔细想过,陈与青的伤都是致命伤,可能是有人在借刀杀人。
2
质子的生活其实挺枯燥的,每日喝酒看书练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也许是看他危险性不高,最近监视他的护卫都少了许多,剩下几个做饭看门的人。在府里闷了两个月,萧俞决定出去透透气。他平常也出去,不过都是就近吃个饭喝个酒。
今天带了两个门童就晃悠着到了醉红楼。醉红楼在这京城里只能算是二等酒楼,他毕竟是个不受宠的儿子,肯定不指望他那便宜爹给他钱了,在这里领着一点点的月钱,青宁楼那样的地方是去不起的。
好的一点是出没这里的也往往是些小官小商,没什么人认得他。
坐在楼上靠街喝酒。中午时分,齐儒良正带着一帮官兵巡街,金线提花织锦外袍,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身份。沿街有不少人驻足赞叹他的风采,萧俞跟着吹了声口哨。齐儒良朝他的方向看了看,那一眼让萧俞打了个寒战。
果然,傍晚来了个不速之客。虽然武功尽失,以前练功修炼的五感还在,比平常人要敏锐些。黑衣人也没想瞒他,呼吸声都没隐一下。黑衣人坐在桌边,萧俞便没理他,径自走到床边开始脱外衣鞋袜。
齐儒良品着桌上的白开水,思考着自己干嘛丢下一堆公文跑到这里。
脱得只剩一身中衣,萧俞在床上开口:“齐少,您来我这儿喝白开水来了?”
“不然呢,你想让我干点什么?”
“那我睡了,你自便,走的时候把门带上。”
萧俞其实也睡不着,他往日都没这么早睡过,就是想赶这家伙走。
过了一会儿,萧俞听到向着他的脚步声,随后感到床边有一块塌陷。来人往他脸上摸索,抚过双唇,捏了捏耳朵,又在长长的睫毛上扫来扫去。
他伸舌舔了一下来人的手心,制止了那个胡乱摸索的手。
“明天是不是休沐,要不要在这里睡?”
萧俞随口说着,像是问要不要吃饭要不要喝酒这样无关紧要的事情,听不出什么情绪。
齐儒良用行动回答了他。脱衣,踏到床里面,钻被窝。萧俞偏头靠着他肩膀。一夜无话。
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萧俞骗自己肯定只是个梦。直到看到桌子上放着的玉佩,镂空雕着两尾交叠着身体的鱼,一看就是齐儒良那双笨手做出来的东西,底下压着张纸,大意是说以后见他都要带着这个玉佩。没有称呼没有落款。
萧俞拿起玉佩随手扔在床上,心想你算老几。
3
萧俞来楚有段时间了,齐儒良也与他打过几个照面,不过都是礼仪规制下的寒暄,萧俞总是躬身行礼,毕恭毕敬,眼眸稍垂,长长的睫毛垂下一片阴影,齐儒良一贯的贤王模样,或拱手回礼,或轻抬来人手臂,好似与对待其他王公贵族并无二致。只有两人心里清楚,眼前的人是记忆力熟悉的那个人。
齐儒良昨日巡街,听见那声口哨时候,想着也许是时候见一面了。他想知道这个骄傲的小公子被他哥发配到这里来,会是怎样光景。在他看来,萧俞的宅子破败不堪,仆从也没几个,都聚在前院偷懒,这哪还是那个锦衣玉食、钟鼓馔玉的萧俞。他也没想好见面要说些什么,也好像本来就无需说什么。
在萧俞身边安稳地睡了一觉,齐儒良嗅着久违的香味,忽然觉得无论萧俞来此有什么目的,好像都不重要了,重要的只是他又见到萧俞了,见到这个记忆中的少年。
齐儒良此刻坐在堆满奏折的桌案旁边,看着桌案上一个做工古朴的玉石笔架,思绪逐渐飘远。
八年前,他十三岁,时年江南大旱,梁楚边境冲突不断,局势紧张,然当时楚国正值新政推行,国内并不稳定,如战争爆发,楚国并无胜算,于是楚国派遣原为梁国二公主的宣妃携皇子去游说。一去便是一年。宣妃这一年忙着与各方周旋,没空管齐儒良,便把他扔在崇文馆,和皇子们一起学习。
就是这一年,齐儒良认识了萧璟、萧俞兄弟俩。说起来,这兄弟俩那时候关系还没现在这么剑拔弩张。萧璟和他同岁,是杨贵妃的儿子,萧俞比他俩小两岁,是许淑妃的儿子。两人的母妃都是后宫宠妃,这两人在诸多皇子公主中也格外显眼。
往日一起念书、逃课、打架、斗鸡遛鸟的场景不断浮现,齐儒良露出了一个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笑容,如果有人在他身边,一定会奇怪往日的笑面虎竟然还会有这么温暖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