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城青拜托明倾将他之前书房之中的一本书籍取来,明倾照做无误。
在回去路上碰到了杜月清与钟厌离两人,明倾对他们并无太多感情,所以当做没看见径直从两人身边走过。
“师父现在怎么样?”钟厌离伸手拦住明倾的去路,他是在下山和崔鹤去采买杜城青的衣物以及一些生活用品被杜月清飞鸽传书告知杜城青差点出了事情,就急忙赶回来。
所幸明倾将人带回宗门,只是师父似乎赖在明倾处,已有几日连面都见不到。
他想得厉害才与杜月清结伴把明倾拦住,相处几年他也清楚明倾除了师父,其他人根本入不得他的眼睛,询问时说话也平和许多。
明倾并未看他自顾自说:“父亲很好。”
“你我都是关心师父之人,我在山下买了些师父的衣物,能否让我见一面师父,好让我交给他。”
“不行,父亲不喜欢你。”明倾想都不想的回答,他这几日只要提起关于关于他们几人的事情,父亲就会蹙着眉毛叹气,猜测应该是不喜欢或者讨厌他们,既然是心烦的人那就没必要到父亲面前添堵了。
钟厌离表情一怔,他知道明倾向来是有什么就说什么,一直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此话说出口他顿然觉得心痛,难道是师父告诉过明倾不喜欢自己的话语吗?
他一阵酸楚不语,不好再自讨苦吃。
杜月清看他怅然若失的表情就知道他的被伤到了,拍拍他肩膀继续劝明倾:“我们就进去一会,给了衣服就出来,看在我们多年旧识的份上,你就通融一次吧。”
明倾所住的骨剑宫是门派中最偏僻的地方,那是不喜人多的明倾在杜城青面前“求”来的,明倾自搬进去就用阵法在那处笼罩着,除了他本人其他人根本进不去。
面对杜月清的客套,明倾表示他听不懂,他也不想听,面无表情的说着扎心话:“你也不行,父亲也不喜欢你。”
语毕压下挡在自己身前的手毅然决然的快步离去,父亲还在院中等着他吃早饭,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在这里和无关人士闲聊。
杜城青在院中擦拭着配件,他隐约能够感觉到其中剑灵的涌动,如今他修为被封,恐怕只能兵行险招搏一搏才能摆脱困境。
早些年闯荡江湖时得到过一本关于修为恢复的禁术秘籍,书中内容他已记不太清,只是其中一些胆大之词印象深刻,用一众魔气药物作辅心头血为主,还有配合功法喝下,调整全身气血冲击封印。
他当时觉得新颖带回门派中,倒是没想到真有用上的时候。
明倾带了书籍回来,杜城青奖励似得亲吻他的额头,明倾与那夜无异的咬住他的唇,抱着他久久不撒手。
“父亲,我好像控制不住我自己。”明倾低下一双本就下垂的眼睛,悲悯里晕染开些失落的情绪,杜城青自然不好意思训斥他,相反多亏了明倾自己才能过上几天的安生日子。
他抚上明倾的脸颊:“等到你学会爱别人的时候,慢慢地就能控制住了。”
明倾闭上眼睛感受着父亲掌心传出的温热,他微微点头捧着父亲的手腕不动声色的勾起嘴角。
就餐完毕后,杜城青告知明倾千万不可以进他所在的偏房,在得到明倾的保证后拿着书籍进了房门。
他在明倾院中的灵药田里找到了书中所说的药物,将药物放入药罐之中,现在就差最后一步那便是心头之血。
他下定决心眼神坚定的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匕首,与其过着被人压迫身不由己的日子,倒不如拿性命拼一把,反正他已经是死过两次的人,还怕这一次吗。
吞咽下大口唾液,他把手帕咬在口中将刀尖对准自己的心口牙关用力,手一横就插入心脏之中,锋利的刀尖刺破皮肤深入骨骼之中,刀锋划过肋骨,他额头爆出青筋与汗珠。
忍耐着疼痛,恍惚之间他看到自己的第二次死亡时的场景,在一间昏暗狭小的出租屋内,他颓废的看着满地的垃圾和脏污的自己,煤气的味道进入他的鼻腔,他意识到煤气泄露,但是他不想去管,由不得自己的生活他过够了,是时候该结束被人践踏的一条烂命。
他回到了曾经唯我独尊的世界里,所以哪怕是有一线希望与生机,如果能让他重新变成能主宰自己生命的自己,刀山火海他也愿意奔赴。
身体的血液在逐渐流失,杜城青感觉有些头晕目眩,他跪在地上一手撑在地面,另外一只手拿着盛血的碗,血液已经流出半碗的量。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碗底是那样的炙热。
新鲜的血液浇在药物上,药物竟然化成水与血液融为一体,杜城青马上喝下,灼热的血液与冲鼻的腥味让他下意识想要反胃,他捂住嘴巴强迫自己吞没。
他的心口开始绞痛,全身的经脉都似乎要在下一秒爆炸一般,他加重呼吸,心口血液的流失变得更快。
无力感与灼烧感遍布他的血管神经,他的骨髓都在痛苦的鸣叫,他手指尖因为忍耐嵌进皮肉之中,发酸的牙关在害怕的打颤。
他躺在地上的时候将药罐打到在地,对血腥味各位敏感的明倾听到屋内声音马上推门而入,一进门就看到父亲痛苦的蜷在地上,血液打湿白衣在地上流下一片血河。
“父亲父亲……”
杜城青在倒下之前意识朦胧之间最后听到的是明倾的呼唤。
之后他做了一个比较漫长的梦,梦里是他年老的母亲在他的病床前哭泣,他是单亲家庭里的老来得子,在提他出生的时候母亲已经四十岁,而父亲的出轨让年长的母亲如坠冰窖,于是被判给母亲的他就成为了母亲活下去的依靠。
当日他被卷入抢劫案变成植物人,一贫如洗的母亲拿出所以的积蓄才交出住院费和仪器费用,他在修仙世界看着母亲的痛苦,他不舍修仙世界的亲人,但他必须离开,回到母亲身边去。
“母亲母亲……”杜城青念叨着疲惫的睁开眼睛,他的心口一阵酸痛,想要起身却被明倾拦下。
明倾满目忧伤:“父亲你不要再勉强自己了。”
杜城青只好重新躺下,他注意到自己周围的装潢变了模样,心想如今身在何处。
杜月清与钟厌离的赶来解开他的迷惑,原来他当时昏倒之后明倾就带着他去了主门去找医师,门内的医师把过脉后连连摇头。
说他的情况属于是魔气攻心造成的心旁经脉碎裂,恐怕很难再清醒。
除非是魔内丹做引子进入体内,与杜城青受伤的心脏相融,魔内丹会吸收肆虐的魔气在他体内形成可以运转的第二颗内丹。
关键时刻早年因为杜城青离去而走火入魔的崔鹤主动刨出内丹做了杜城青的救命药引。
杜城青听完两人的话陷入纠结,他心里一直记恨崔鹤夺走他贞洁的暗算,可现如今崔鹤竟然舍弃一身修为救自己一命,他的一颗冰冷之心开始动摇。
他问:“崔鹤现在怎么样了?”
杜月清回答:“他服了医师开的止血药睡下了。”
“他何时醒过来一定要告诉我,我有话要与他说。”
没等到杜城青伤好去见崔鹤,崔鹤就顶着一张面色苍白的脸虚弱的来找他了。
“杜公子伤得严重,奴家怎么能让杜公子再劳心劳力呢。”崔鹤强颜欢笑着。
杜城青让崔鹤坐下说话,他崔鹤只穿一件单薄里衣,站在那里柔弱的似乎一阵风就要吹倒了。
他叹气:“你倒也不必为了我做出这种地步,我其实不太理解,在我印象里你们应该是恨我的。”
“奴家怎么敢恨杜公子,”崔鹤说着虚弱的咳两声,把杜城青的心都咳得揪起来了,“对我奴家而言,杜公子便是给了奴家第二次生命的人,别说是内丹,就算是这条命,杜公子想要也能取。”
“那你当日为何会对我下药?”
“奴家对杜公子倾心多年,难道杜公子丝毫不曾看出吗,当年你狠心离开,我虽气但也不过是气为何如此决绝。”
崔鹤眼波流转,他至今想起当时杜城青离开的场景还是眼酸,压下泪水继续道:“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奢望你的回来,或许是日日跪在佛像前有了效果,您当真回来,我怕你再次离我们才失去理智。”
他激动的想要证明自己对杜城青的一颗真心,却又咳嗽不断,脆弱的腰肢弯曲着要断掉一般。
杜城青心疼的制止住他:“我已了解你的意思,你先喝口茶缓缓吧。”
“是,杜公子。”
面对崔鹤的深情,杜城青有些不知所措,在他的记忆里只有母亲才会对他心心念念多年,至于在昏迷前的那些朋友,母亲前去求助时都丢下一张冷脸。
他不敢确定的疑着:“你对我是倾慕之情?”
崔鹤无力摇摇头:“不止是倾慕,自您那日将奴家从花楼救出,奴家的整个心都是您的,远不是倾慕一词就能说清楚的。”
杜城青敛下目光里的激动,他低下头手掌攥紧被子,他原本只是一个需要处处看人眼色的小职员,后来机缘巧合到了这个世界认识他们等人,弱小惯了便只追求强大,对感情视而不见。
他哪里是不知道这些人对他的情感,他只是一次次的自欺欺人,好让自己离开时不会露出不该属于他的胆怯。
可回去的理由,他的母亲已经去世,他也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那为什么不能接受他们的爱呢?
“崔鹤,你还有力气过来一下吗?”
“当然,只要是杜公子想要的,奴家都会去做。”
崔鹤强打精神走到杜城青床边,杜城青轻声让他往下点腰来,崔鹤笑着照做。
杜城青捧着他的脸亲吻上去,他瞳孔收缩眼神全然是震惊。
他朱唇轻启:“杜公子……”
“我才刚喝下药没多久,嘴里还有些苦味,你若是介意还是喝两口茶盖一盖。”杜城青难得羞红耳朵找着话题掩饰自己的难为情。
崔鹤豁然浅笑:“奴家怎么敢嫌弃杜公子,说起来前几日下山时,奴家买了些杜公子爱吃的酸枣糕,回去便拿来给杜公子去去药味。”
不知是错觉还是心理作用,崔鹤觉得心口的痛都缓解许多,想来用一颗内丹换得杜城青的原谅是他赚了,杜城青的主动送吻让他至今而回味着唇上的一点余温。
他本身如草木一般能让人肆意践踏之人,若非杜城青心善将他带在身边,他早就变成了人人皆可蹉跎的贱妓,他不是杜城青身边唯一的人,他也知道自己不是最出众的那一个。
但他豁得出去,为了杜城青就是赔上自己这条命又能怎么样,且不说为了杜城青而死本身也是他的一种荣幸。
自两人敞开心扉之后就格外黏腻,崔鹤顶着伤口也要过来,有时候离得近了难免会想要进行身体上的接触,但几次被明倾看见之后,杜城青就收敛了。
“明倾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我们不能教坏他。”
他如是说道,崔鹤完全可以理解杜城青心里的别扭,自爱上杜城青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想要独占杜城青太难了。
尤其其中不免有些疯魔的。
比如去雪山顶悬崖峭壁上取来补心药材的杜月清,杜城青的伤口毕竟伤及心脏,即便经脉中的魔气被梳离,伤口也很难完全愈合。
杜月清取了雪莲做药引给杜城青喝下,杜城青的心脏才有好转的趋势。
“你们一个个怎么都喜欢做这种危险之事。”杜城青坐在床单无奈的扶额摇头。
杜月清看一眼一旁的崔鹤嘴巴一撇:“崔鹤都能刨出内丹给哥哥,我自然也能为了哥哥赴汤蹈火。”
什么叫都能,崔鹤嘴角抽搐一下,还是维持住日常的贤良淑德。
“况且我这些日子看着哥哥与崔鹤的亲近模样,我就嫉妒得要发了疯,哪里还顾得上危险不危险,而且哥哥的伤才是大事。”
“好好好。”杜城青觉得自己碰上杜月清这个伶牙利嘴的根本就没了办法,崔鹤的话他都觉得密,杜月清嘴巴一张就把他耳朵全部占完了。
杜月清忽然沉默,良久之后才开口:“那日我听到崔鹤对哥哥说的话,我对哥哥的感情不比他的少,想着崔鹤能让哥哥消下怒火,我也想与哥哥冰释前嫌才去拿了那雪莲来。”
他越说声音越小如细蚊,根本看不出一开始嚣张的样子,浑身局促着自下而上注视着哥哥。
杜城青当然看出杜月清的小心思,他开始怀疑当时的系统是不是给了他什么万人迷的属性加成,怎么这一个个的都喜欢上他这个年过四十的大叔。
他闭眼思考着。
见杜城青不说话,杜月清顿时慌了,难道哥哥还在气头上,他立马在哥哥床边跪下声音慌乱:“哥哥若是还气,我也可以学着崔鹤那家伙把内丹挖出来给你。”
“我要你的内丹做什么?”杜城青默默翻个白眼,他真不知道现在江湖上的小年轻都找了什么魔,他弟弟原本就是一个胆小又不失粘人的小孩,他走了一趟回来就变成固执自残成年人了。
不一会杜月清便要抽泣:“哥哥随意拿去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丢给狗,我也没什么怨言。”
杜城青张口欲言又止,他琢磨着字眼说:“好了,我不生你气了,快从地上起来。”
“都听哥哥的。”杜月清换上一副笑脸,他起身却并未离去,而是站在原地看着杜城青。
盯得杜城青有点发毛:“你还想干什么?”
“哥哥能不能像对待崔鹤一样,就是也给我送个吻什么的。”
“得寸进尺上了是吧?”
“哥哥不高兴我就不要了。”杜月清低头攥住自己的衣服,阴影下笼罩的脸还真有几分伤心神态。
杜城青咂舌对着杜月清招手:“你弯腰吧。”
正当杜月清美滋滋地等待着哥哥的亲吻时,崔鹤突然的一句话打断了两个人。
“杜公子,姜神医回信了。”自杜城青那次意外之后,崔鹤就联系上再在修为上饶有研究的姜神医,早早飞鸽传书过去。
杜城青推开杜月清就要下床查看,杜月清虽然遗憾但很快转变重心,扶着杜城青到了桌前。
姜神医一般不会去往人多之地,这次的回信也明确表示不会去门派之中为杜城青问诊,但出于前些年门派对他的相助,他将地址告知请杜城青过去。
“也好,那就走一趟吧。”杜城青收起信件点着桌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