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那个印度人”他仍分不清楚马来人和印度人的差异“他为什么打我?”
陈剑谁只好说:“他没有打你,是你打他。我们要是闹了事,结果还是要机场警察未排解,不是让人笑大了口?刚才咱们还叫人不必护送我们离开的呢!”
骆铃总是能及时找到可怨的人:“一天都是那个蔡四幸,他不来接我们,才会搞到这样子”
她悻悻然的说:“这个结拜老弟,我未见到他,对他的印象已经坏透了。””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史流芳问得有点汕汕然,现在他也反省到刚才自己的不是了。
“先去买票吧,”陈剑谁说“这次是意外,不过所有的意外大都是另一种形式的教训。记住这教训就好。”
“不要以自己的习惯来要求别人,因为自己的习惯可能就是对方的不习惯;”他语重心长的说“同样的,他所适应的方式不一定你就能适应。”
说到这句后的时候,机场却进来了一个人。
一个眉清目秀、温文爽朗的人。
——这人让你一眼看去,就知道他是个耐不住寂寞但又向往寂寞境界的那类人。
3、一次糊涂一自在
这人施施然走了进来,游目四顾,终于发现了这四名份外显眼的人。
他兴高采烈的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
他热烈得像一个小孩子一般。
他问:“你们就是”然后神神秘秘的压低了语音:“六人帮’?”
骆铃“嘿”了一声:“你现在才来呀!”
那俊秀的人说:“刚来。我还在路边摊吃了顿消夜,那路边的丝柑,又又鲜又多血,哗嗲,好味道,顶刮刮。”
骆铃一听更气,她也饿了。刚才在机上的食物难以下咽,再加上一轮恶斗,后来的下午茶也就欠奉了,到了机场,连番“盘问”除了两件西多士和一杯咖啡,也真没什么东西能下肚,那家伙这么一提,骆铃的胃还真的游行抗议起来了。
她叉着腰、眯着眼、皱着鼻子,说:“你可来了?”
那人忽见那么俏丽而又时髦的一个女子,也看得眯着眼,抱着肘,皱着鼻子。
骆铃不怀好意:“你知道你迟了多久?”
“一个小时又四十五分。”那人倒挺老实。
“你迟到还先去吃消夜?”
“其实那是我的午餐。”那人倒一点内疚的意思也没有“通常我是下午才起床,把晚餐当成早餐。”
“你不知道今天我们会来吗?”
“知道。”那人很爽快。
“你不知道我们是打老远来的吗?”
“当然知道。”那人不但老实,简直天真,如果这也算是天真的话,已“天真”到了幼稚的地步;一个人如果天真得只会利己伤人,那已是可恶,不是天真了。
“那你为什么不等我们一齐来吃消夜?你没打算给我们接风吗?难道这也是你们这儿的风俗民情?你这算什么意思?”骆铃发作了:“你整整迟到了一个小时又四十五分钟,这算什么待客之道!”
“哎呀!”那人叫了起来“我怎么没想到!你们还未用餐呀?这飞机怎么搞的!你们那班机的服务态度着实是大差劲了!”
骆铃一愕。
那人又问“四幸呢?他在哪里?”
骆铃转首看陈剑谁。
陈剑谁神色不变,只摇了摇头,说了一旬:“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那人几乎又叫了起来:“你们不是要告诉我:小蔡还没来吧?”
骆铃也傻了眼:“你是谁?”
那人一跺脚:“嘎!他真的没来!”
史流芳问“你到底是谁?”
“我?”那人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出现了一种很葱直可爱的表情,热烈地笑说:“对,我还没自我介绍:我姓温,名文,我是个很有名的诗人,推广本地华人文化艺术,不遗余力,你们在这里多住几天便会听到我的英雄事迹,还有”
“我一向乐善好施、富冒险精神、反应机敏、还是个福将”他像告诉了别人一个大秘密,而肯定对方听了也会有个极大的惊喜他说“我很喜欢能加入你们,你们的事迹我听过不少,但如果有我在,一定会更精彩丰富的。”
然后他才补充了一句:“我是蔡四幸的朋友,好朋友。”
眼前这个温文,说了一大番话,到最后一句话才算是个回答。
史流芳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你倒很会推广。”
温文没意会过来:“推广什么?”
史流芳故意深深沉沉的说:“推广你自己啊!”骆铃很不同意:“这还叫推广?这是推销嘛!”
温文也好像在讨论一个跟他无关的人物似的,持平的说:“这也不真推销,一个人正如一件货品,有好处却没人买,又有何用?好处当然要让人知道,也不妨打打广告——其实是自我介绍,不算是自行推销:我又没打算。卖身’给你们。”
史流芳忍不住轻叫了一声:“天!”
温文即行会意,眯了眯眼睛:“地!”
史流芳倒直了眼:“什么?”
“你们都是有本领的人,刚才一定是在喊一个暗号。”温文的样子,着去聪明得似头上有三束光圈:“所以你叫天,我即喊地,不知答对了没有?我看八九不离十了吧?”
这次史流芳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我的妈呀!”
“真怪,”温文喃喃自语地道:“难道这回要对:‘你的爸呀’不成?”
陈剑谁说话了:“温先生?”
“在!”温文机警的说:“我知道,我猜你就是老大陈剑谁。否则,有谁能个子这般不高,但站得渊停岳峙,好一付气派!”
骆铃嘿声道:“口甜舌滑,没诚意!”
“谢谢。”陈剑谁的眼睛完全不自他脸上移开“是蔡四幸叫你来的?”
“是。”
“他没和你一起来?”
“是的。”
“为什么?”
“他住在霹雳州,我住在首都,本来就相隔近百英里,他有本子,我也有车子,自然是他来他的,我来我的。”
“是他告诉你我们来了?”
“他常常跟我提起你们的事,并引以为荣。”
“他什么时候通知你我们来的事?”
“三天前。”
“他说他也会来接机。”
“这个当然。他还说要我迟一个半小时才到,我猜他是要先跟你们谈谈,我央他介绍你们给我认识,当然要通气知趣”说到这里,温文才想起什么似的跟骆铃说:“骆小姐,你不要太生气,其实算起来我也只不过是迟到了十五分钟。”
骆铃本来也有点不好意思,但又很有点诧异:“你怎么知道我姓骆?”
“小蔡告诉我说,‘六人帮’里只有一个大的,而且很凶、不大讲理”温文倒是但白“不是你还有谁!何况,他也说过骆小姐比女明星还漂亮,对呀,现在的演员全是隔邻珠女三楼祥仔,哪有这样漂亮的女明星!”
骆铃倒是又嗔又喜,反而有点窘起来,呻道:“见鬼了!蔡四幸又没见过我,怎知道”忽然恍然,便没说下去了。
——当然是老大说的。
——包括称誉和坏评。
不过,通常一个女孩子,你只要肯定了她的美貌,就算不大重视她的智慧,她也不会太介怀的。
骆铃也不例外。
“他后来有没有联络过你?”陈剑谁倒是一点也不放松。
“没有了。”
“所以你以为他来了。”
“原来他真的是还没有来。”
“蔡四幸常失约吗?”史流芳忍不住问了这样一句“他?别人迟到一分钟他还要皱眉头呢!他说过,就算他追的女朋友迟到半小时——只要是故意和常常迟到的话,他宁愿追不到也不愿等下去。”
“那么看来他是有点意外了。”陈剑谁说,不知怎的,他也感觉到有点开朗不起来。
“不要紧,有意外才有惊喜呀!”温文倒是一点也不以为怒:“有我在,我带你们离开机场,你们要到市区先去住上一宿也可以,我现在载你们南下去找小蔡也无妨总之,任君选择,在下可效犬马之劳。”
“哗,又会邯严重。”骆铃用广东话说了一句。
“人生在世,哈夸张呐点会好玩哗!”温文也用纯正的广东话回了一句。
大家都熟络了起来。
“不如再去打个电话给蔡四幸。”陈剑谁建议。
“你们刚才没打过吗?”
“打过了,”陈剑谁说“但没接通。”
“一定会通的许是你们不大熟悉吧!”温文倒一直都兴致勃勃“我去打打看。”
未得大家同意,已飞步到电话亭打长途电话去了。
骆铃笑他:“真是个怪人。”
史流芳也说:“这么笨,还想加入我们,真亏得他。”
陈剑谁笑说:“你看人家笨,人家还笑你蠢呢!”
“他?”史流芳不屑地要说下去。,但温文已回来了。
“怎样?”
“没人接电话。”温文有点泄气。
“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史流芳转头问陈剑谁,发现他们的大哥很有点忧虑的样子。他们一向都知道陈剑谁的直觉异常灵敏。
“现在已经凌晨四点钟了,小蔡的家人不接电话,也不稀奇呀,”温文脱口而出“哎,你可真笨啊!”史流芳给骂得怔了一怔。
骆铃“咕”的一声笑了出来。
“天!见鬼了!”史流芳咕哝着“今天老是跟鬼骂架。”
“你说什么?,温文随口问,他的兴致又来了:“来,我先载你们离开机场再说。”
他兴奋起来的时候,像足球大赛的那一粒球,滚到哪里都吸住人的视线和引起哗然。
他把车子开到机场大厦门前,让陈剑谁等人上了车,便离开了机场。
史流芳发现他把车子开得很慢,大概每小时不足五十里,而史流芳是开惯快车的。偏偏温文开的是保时捷。
——驾着这样一部跑车,在深夜的高速公路上,居然只开时速四十里,就像穿了道袍到了道场上却只准看书不许练武一般,使史流芳自脚趾痒到了手指头。
“你开快一些好不好?”
“不好。”温文气定神闲“小心驶得万年车。”
后面一部老爷车居然超越了他们的车子,车里的人居然还发出嘲弄的尖啸。
“快,超车!”骆铃也憋不住了。
“不,”温文慢条斯理的说“保持距离,以策安全“全你个头!”骆铃咒骂“我渴死了。”
温文好像没听见。
骆铃见这一带多见树木少见人,数十码才有一盏澄黄的路灯,十分凄凉,不像香港的不夜天,到处歌舞升平、通宵营业,不禁埋怨:“来到这个鬼地方,唉!”
这回温文可不沉默了:“什么鬼地方?”
“不是鬼地方,”骆铃说“这儿连鬼也没有一只。”
“谈起鬼,这儿最近倒是常常闹鬼。”温文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
“鬼?”骆铃和史流芳都来了兴致。
“你们信不信?”
“信什么?”
“你们相信这世上真的有鬼这回事吗?”温文试探的问。
“鬼,有人说是很平常的东西,正如人存在于世间一般,也有鬼的存在,只不过人鬼之间,缺乏沟通的方式,一般来说,你走你的黄泉道,我行我的奈何桥就是了。”史流芳托了一托眼镜,说“我有个好朋友,他认为鬼魂是一束电波,但通常一般人调不到收听它的频律,所以就见不到鬼,可是在特殊环境之下,例如喝了过量酒、在一个阴气特别重的地方、或精神失常的情形里,脑电波有了不同的震荡,就可以撞见了。”
“那是别人的意见,”温文说“你自己的呢?”
“鬼只不过是第二种人,神也是另一种人。没有人,便没有鬼,也没有神了。换句话说,我们在蚂蚁的眼里,也是神。它们一只只排着队往前行,我们忽然拎起它们其中一只,它们也断不会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一只同伴会不见了,如果它们跟人一样会思想,也一定以为有神明作崇。而人就是神。换句话说,我们可能也是‘蚂蚁’,有许多人未知的力量,或者第四度、第五度空间,我们人类根本没办法突破,而另一种人,可以控制时间,飞跃空间,甚至可以直接进入另一生命,脑波、感情里,那它就具备了‘法力’,是我们的‘鬼’或者‘神’了。史流芳越说越起劲“所以没有人。就没有鬼和神。人类最宝贵的就是经验和知识,所以初民的神话最为丰富,山有神,海有神,日月水火无不有神。人对无知或未知的,便解释为神秘的力量,这力量通常都以鬼神称之。要是我们到现在还不知火山爆发的原因,当然会以为是山神在发怒;要是人类至今还未了解日蚀的原因,也会解释为天狗食月”
“罗哩八嗦!”骆铃没心情听史流芳的宏论“你说这儿最近闹鬼?”
“是。”
“闹什么鬼?”
“最近很多人都见过一个黑夜才出现的白色女鬼,然后都遇了祸,给一种奇怪的火活活烧死”
“白色的女鬼?奇怪的火?”陈剑谁忽然问“可否详细说明。”
“我也不明,因为我没见过。”温文努力搜索他脑里有关这方面的传说“听说那是一个白色的女人,见了她之后,就会有一种妖火,那火又称作‘地狱之火’,是黑色的,又有人说,是没有颜色的,一旦沾上了,不把人烧成焦炭决不熄灭”
他从倒后镜里看见陈剑谁在后座上陷入沉思。
牛丽生却又在呼呼大睡,鼻鼾声比他们的对话更响。
“你们这么‘板呆’,武功高强,”温文忽然兴致高昂,心血来潮的说“可曾跟鬼交过手?”
略铃蹩着秀眉“什么‘板呆’,你才呆!”
“板呆’是马来话,意指聪明,等于是广东人说人‘吻’的意思:”温文解释“我的意思是说:你们邯吻,说不定这一次来,跟我们这儿的‘妖魔鬼怪’、什么白鬼黑火的交一交手,那可有戏看了!”
“你爱看戏,到戏院去!”史流劳想起跟此地的人语言欠通,刚才还为了“镭”和“钱”的发音争持了好久,越想越是忿忿“吻就是吻,什么‘板呆’不,板呆’的!”
“话不是那么说的。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生活习惯,也有那地方的方言土话,”温文笑说:“人乡随俗嘛!”
“何止俗,简直土!”骆铃人在前座,即时表示不屑“吻就是吻,什么板呆不板呆的,土人士话!不傀是道地的土人!”
说罢还笑得花枝摇曳。
温文横瞟了她一眼,这回是正色的说“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谁又是,纯种’的中国人?蒙古、女真、契丹、藏族、回族、南蛮如果细分条析起来,怕也有数百千种族吧?
国家也曾数度易主,血统早已是大混和了。只要是人才,哪里都能站得起来,只要是个人物,在哪里长大都埋没不了他,当年中国搞革命,华侨还是革命之母呢!说句不适当的实例,最近曾被怀疑可能是香港有史以来最大宗的‘商业骗案’,还不是我们新马华人只手掀的风雨?你们聪明我们土,但结果谁骗了谁?而且还根本告不了他呢!这当然不值得引以为荣,但你们也别以地域不同为傲。香港被英国政府统治了百多年,台湾也曾被日本占领了五十多年,中国大陆亦为外国人的思想占据了近四十年,谁才是道地的华人?谁才是真正的土人?香港人的粤语道地吗?什么‘沙展’、‘摩登’、‘菏打’、,多士’、‘士多’‘基’,‘崩’,莫不是从英语翻成粤俗的,这也不算纯广东话吧?每一个地方的语言都有它的特色,所以我们也有‘先冷’、‘板呆’,‘苏格’,‘嫁招’那分别是‘轻松’、‘聪明、能干’、“喜欢’、‘骚扰’的意思,语音活泼,同样是丰富了中文的语录。现在台湾不是兴用台湾话来写小说吗?在他们而言,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是对香港人来说,可能会是不知所谓了。同样的,香港人若用广东话来写作,口语化是口语化了,对香港无疑十分有亲切感,可是对别的省份的读者而言,又是不能沟通的了。不过中文也是从各种不同的地方语言,甚至外国语言融会过来的,现在哪有纯中文可言?反正去芜存精,潜移默化,到头来,中华文化一向有容乃大,所以才不怕改朝换代,就算异族统治,一样能将之同化,反正你能容我,我能容你就是最好的态度,别因为别人几句话说得不太一样,自己感到不习惯就说人士,真要说起来,还不知道谁洋谁土呢!”
温文意犹未尽,又补了一句说:“正如你们把神经病的人说是‘青山出来的’一样,这儿却叫做‘红毛丹出来的’,一青一红,各有所典,河水不犯井水,何不以持平之心,照单全收,多学会一种语言,有益无害。”
骆铃耐心地等他说得告一段落,才问:“真亏你!”
温文不解:“嗯?”
“你一面驾车,一面说话,”骆铃忽然温柔了起来,使温文很有些受宠若惊起来“你不累呀?”
“不累,不累。”
“那你说那么多,不口渴呀?”
“不渴,嘻嘻,不渴。”
“我可渴死了!”骆铃这一句话才算图穷匕现。
“一点也不渴,嘻,”温文笑嘻嘻的说:“奇怪,说的不渴,听的渴。”
“这儿黑凄凄、鬼影幢凶的,难怪会有鬼了,”骆铃怨载连天的说“你看,一路开过去,连间像样的夜店都没有,难怪会时常闹鬼了!”
陈剑谁在后座忽然说:“金铃子。”
骆铃听这么一声叫,心里跌了跌,说真的,平时他们几人有说有笑,还戏称陈剑谁为“肥鸭”其实,心底里还是对这个老大又敬又畏的。
而今听陈剑谁严肃的叫了那么一声,心下先怯了三分,登时不敢乱说话了。
“你们不能老是以美国、香港、台湾来要求这儿,基本上,这儿跟香港地理环境也很不一样。香港是弹丸之地,是商贸金融中心,寸余尺上,密集发展,这儿则是开发中国家,而且地大人稀,分十几州,每州又有数十百千市镇或埠区,发展的模式是完全不一样的。你看人家乌灯黑火的;是因为还在郊道上,没进入市区。你嫌这里设备不够现代化,起居饮食不如香港方便,但要是别人以他们的眼光来看香港,也一定颇不以为然。你以香香港大都会为荣,别人可能以他们的自然环境为傲。像香港中下层的小家庭,住千多平方尺房子已属罕有,但这儿中下阶层或买或租下一栋千多平方尺的居处是常事,岂不是一样会嫌我们住的像鸽子窝?”
他顿了一顿,再加强他语调:“永远,永远也不要把自己的观念强加在别人身上,要把自己的习惯与要求强作别人的习惯与要求,又不能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就一定会造成误解与隔阂”
“这原本都可以避免的。”他似乎很有些感触。
“可是”骆铃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
“可是,你把你的意见全告诉了我,而我又全听从了你的意见,这样”骆铃有点吞吞吐吐“这样岂不是你也把你自己的观念强加在我的头上吗?”
陈剑谁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你倒是活学活用,现炒现卖;”他笑着说“我只是在劝你,你可以不听,也可以不理,但要是得罪了人,弄得别人不愉快,自己不开心,那也怨不得人哦。”
骆铃伸了伸舌头。
“您的话谁敢不听嘛。”
“我有那么霸道吗?”陈剑谁笑说。
“说起鬼,我们这儿倒有个真实的笑话”
骆铃不想自讨没趣,正想转移话题,听温文又扯到别处去,正中下怀,连忙凑趣:“鬼也有笑话?说来听听。”
“住在这儿有四大民族,分别是马来人、华人、印度人和孟加里人,当然,还有一些少数民族,例如锡克人、洋人、沙盖人、印尼人等。以前,我们华人常以大中华民族为本位,见他们多皮肤黝黑,便把他们叫做‘马来鬼’,吉灵鬼’,‘孟加拉鬼’等等,后来,他们也一样照板煮碗,称我们为‘支那鬼’。我这才想到,对呀,我们称他们为“鬼”他们也一样可以不把我们当人来办。我们自恃脸色白,但他们也可能自以为黑得漂亮!试看美国的白人,称黑人为黑鬼,认为黑色是肮脏的肤色,但在黑人心目中,却是越黑越漂亮,他们认为白肤色才是肮脏的呢!”
他笑笑又说:“如果这样推论下去,黄皮肤的骂黑皮肤的是鬼,白皮肤的骂黄皮肤的是鬼,黑皮肤的也骂白皮肤的是鬼;再细分类:语言上的不同也可以彼此看不起。例和槟城住的多是福建人,怡保多住的是广东人,新加坡住的多是潮州人,大家你指我是鬼,我说你是鬼,到头来,只怕谁都不是人了。”
骆铃听了,心中咒骂,知道温文是绕了一个人圈子,依然是对她冷讽热嘲,心中连骂:
见鬼了!但碍着老大替这家伙“撑“腰”不好当面发作,只在心里盘算:嘿,待有机会,看本小姐不好好收拾你!
当下屏住了气,别过脸去,不去答理温文。
陈剑谁笑说:“温兄。”
温文对陈剑谁很尊敬,连忙问:“何事?”
“不如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喝点水。”陈剑谁别有用意的说“有的人大概已渴得在喝口水了。”
“一定会去,包管有吃有喝的。”温文笑着说“其实已快到市区了,近郊那儿有几档路边茶店,味道一流,我正准备去那儿,绝不能让你们远道来客第一顿就留下不好印象嘛!”
“茶店!”牛丽生叫道:“只喝茶?我也饿了!一听吃的,他就不知在何时已醒了过来。
“这儿一般的路边摊店都叫茶店,其实不止饮茶,从糯米鸡马拉糕虾饺烧卖到炒粉炒菜鱼虾鸡鸭,都应有尽有,且都价廉美味。”陈剑谁说“你又忘了,别以台湾的‘茶馆’‘茶店’来看这儿的茶店。”
“对,有些名辞一样,可是内里不同,正如“理发厅’,台湾和香港就是两回事了。”
史流芳也加入了“陈剑谁阵容”
温文好奇的问:“理发厅?不是理发的?”
“对!”史流芳调侃的说“在台湾,可以把你修理得无法无天!”
温文依然没有听懂,看史流芳暧昧的笑着,便打算私下再问个清楚,只说:“我们先去消夜,到市区我家旅社住一宿,明天再南下去找小蔡吧。”
“旅社?”骆铃奇道:“我们找旅行社干吗?”
“旅社就是香港所称的酒店,也就是台湾的饭店,中国大陆的宾馆。”陈剑谁说“你看,光是hotel就有这么多不同的译法。”
“不过,这儿比较大的hotel也多用‘酒店’了。”温文说。
牛丽生也说:“大陆也开始用酒店了。”
“其实欠通,”陈剑谁笑道:“酒店不卖酒,只租房间。”
“饭店更不通,”史流芳笑说“饭店不吃饭,只睡觉。”
众人有说有笑,在车子还没有抵达吃东西的地方之前,大家都对温文这个“陌生朋友”
热络了起来。
所以俟温文发现他走错了路时,大家对他都又怨又骂,毫不客气。
温文也不温不火,依旧笑嘻嘻的,把车子开到可以掉头u转之处,重新赶路,但依然是时速四十五里。
史流芳看不过眼。“这么慢,不如我替你开吧!”
“你不熟这儿的路,”温文不慌不忙的说“难保不开到矿湖里去。”
“你这么胡涂,”骆铃趁机帮史流芳这一边“说不定又会把车子开回机场去。”
温文笑了一笑:“我一向胡涂。”
“你看来胡涂,”陈剑谁好一会儿不说话了,现在忽然插口:“但刚才说了好些并不糊涂的话。”
“一次胡涂一次自在,”温文叹了口气“有时,我倒希望自己常常胡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