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法兰克王国的国家组织架构,罗马皇帝发明并确定的罗马教廷的组织架构更加完善。教廷似树干,下辖的多个地区的主教就是粗壮树枝,设大主教,大地区下的城市设主教(牧首),最后到了村子就设牧师一名。这种树形图式管理模式,使得教廷可以管理整个西欧的每一个村子。
在身份地位上,埃斯基尔远高于本城主教(牧首),他也有权在石勒苏益格在信仰问题上独断专行。
他将众多的小教士就地安置在石勒苏益格城内,就将一袋子银币交给本城主教手中,并嘱咐:“这是王子殿下给予我的经费,暂时就放在你这里。我们都需要生活下去,你继续教导年轻的教士们,当我们未来在向北方传递信仰,一个又一个的丹麦村庄需要众多纯洁的牧师,他们就是我们身边的孩子们。”
埃斯基尔这个老家伙已经被教廷内定要在几年后去不莱梅任主教,他这个人和兰斯大主教辛克马尔关系很好,与路德维希王子关系也很不错。
石勒苏益格主教敬重他,子爵亨利有的就不仅仅是敬重,还有诸多的世俗疑问。
是日,亨利就以忏悔为由,就在本城的修道院里亲自向埃斯基尔进行忏悔。
他自称没有保护好有着神圣信仰的民众,是坐看着他们逃亡,以及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敞开大门放他们进入,再从仓库里拿出一些黑麦煮熟了施舍给他们。
子爵虽是贵族,表现简直是一位小圣人!
埃斯基尔信以为真,接着便想起了另一位人物——罗斯王公留里克。
“亨利,我的孩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践行了自己的信念,你拯救了很多人。主已经原谅了你,你只要继续坚守原则,你的灵魂就能得到救赎……”
这似乎是一番场面话,亨利听得实在暖心。至此,亨利的真正目的才开始展现。
“padra,我只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为何大量的商人和城墙外的村民要撤到城里,莫非真是北方出现了战争?我获悉来者是那个丹麦人霍里克,他不是哈拉尔克拉克的侄子吗?不是王子的仆人吗?不是自称弗兰德斯伯爵吗?为何他要带来灾祸。”
提及这事,埃斯基尔一改沉静的神态,他长叹一口气暗示事情的复杂性。
待程序性的工作做完,埃斯基尔就邀请子爵亨利来一密室详谈。
有些事埃斯基尔是不会向一介下级贵族说明的,正可谓说了也白说,他特别说明关于海泽比自由港发生的战争事件,乃至霍里克的真正态度。
他以荣誉担保,声称那个霍里克已经背叛了王国,一切可能又回到了三十年前。
这番描述惊得子爵不寒而栗,虽然有些事因为记载的确实成了传说,但一些还健在的住在石勒苏益格的老头子,年轻之际也是追随查理曼大帝远征丹麦的一员,过往的事情他们还没有老糊涂到忘却。子爵的爷爷在当年的战争中有功,被册封男爵镇守被夺下的石勒苏益格城,到其父亲继承爵位因戍边有功又加封子爵。
“难道丹麦人会向我们进攻?不至于吧!他们不知道这样做的恶果?王国会震怒。”子爵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毕竟倘若有战争,自己所在之地必是战争焦灼。
本来以埃斯基尔的身份是不应该关注世俗的,哪怕是生死关头的战争他也不该干涉。
然而丹麦新王霍里克以武力威逼把自己逼退,又以杀戮对待海泽比的民众。他们居然敢对修道院下手,这就是最直接的战争举动!
霍里克并未向法兰克宣战,甚至还有一封书信需要自己转交给路德维希王子。
埃斯基尔自然不会告知子爵亨利这件事,他着重强调一点:“任何时候都要保护民众,就像摩西用一生守护他的子民。这,是你作为领主必须要做的。”
一位衣着朴素信仰坚定德高望重的主教大人亲自教诲自己,亨利感动得潸然泪下。
对于埃斯基尔要继续南下去汉堡这件事,亨利子爵也愿意派出几名骑士做一路的扈从。埃斯基尔好言谢绝,因为这里已经是安全区,虽说南下之路也与荒芜为伴,终究这里已经是安全的了。危险的野兽?熊和狼早就被猎人杀得干净,要不然罗斯人的皮革怎么会被海泽比的商人趋之若鹜?事实上埃斯基尔也注意到了,许多子爵麾下的士兵都拥有了明显松鼠皮打造的衣物,其产地定然是罗斯。
他更不必担心盗匪,即便是野蛮的家伙也不敢对教士动手。埃斯基尔还未曾听说过有教士被匪徒杀害,再以其个人经验,多少年来自己可谓“独行侠”,大多数时间一个随从也不带,靠着一双脚游历北方传播信仰,而今是上了年纪才需要随从帮衬。
他们在石勒苏益格休整了三次,大部分年轻的教士们很遗憾不能和老师继续南下,又羡慕被选中的人有目睹汉堡主教的机会。
这三天的时间里教士们吃得伙食除了黑面包就是净水,并佐以一些乳酪和胡萝卜。
如此餐饮可谓清淡,何况黑面包在热量方面大大逊色于小麦面包。
现在的生活真得令蓝狐无语,他只能自我安慰一个“当年父亲也是在这种极端的状态下挺了过去”。蓝狐不仅老消耗体力,每天饮食又是清淡无油水,更糟糕的是他获悉但凡在法兰克逗留一日,伙食就是这样的一成不变。
这是为什么?这就是规定!
此乃罗马教宗百年前的规定,所谓只有作风朴素节俭的人,内心就没有杂七杂八的欲望,心灵因而纯洁,这样灵魂就会进入天堂。
相比之下,这些教士也难以想象蓝狐之前过的日子。蓝狐可以肆意挥霍钱财,可以和很多女人保持不正当亲密关系,还可以肆无忌惮地啃肉。如此生活方式和教士的“苦行僧模式”截然相反。
蓝狐在忍耐,这种忍耐堪称折磨。
更恶劣的是,在可见的未来自己还要继续忍受着这种折磨。
一头肥壮的熊会被折磨成干瘦的蠢货!他觉得自己已经消瘦了不少,继续这样的生活状态,怕是不出两个月,自己就与那些小教士一样成了干瘦的存在。
“我若是瘦弱下来回到罗斯,父亲还能认识我吗?兄弟和妻妾还能认识我吗?王公……还能接受成了瘦子的我?!”
像海豹一样胖墩墩的形象是家族特色,所谓战士的大胡子和肌肉是战力象征,商人肥胖体态就胜过一百枚琥珀挂在身上,更能彰显商人的财力,从而促进交易的谈妥。
酸不拉几的黑面包只能勉强啃,略带甜味又交织苦涩的黄根胡萝卜就硬啃。略有臭味的奶酪成了蓝狐唯一可享用的珍馐,偏偏这东西还几位匮乏。
他这一生第一次品尝到贫穷的滋味,殊不知石勒苏益格子爵亨利就只能给即将南下的埃斯基尔一行提供这样的伙食。
子爵主观上还是想要给高贵的埃斯基尔和其随从多准备些美味,奈何他实在拿不出什么宝贝。
子爵和扈从,还有村社居住的骑士们,大家平日里就食黑面包度日,只有节日才吃小麦面包。人吃黑面包,少量的马匹食燕麦。
这里已经是法兰克的地界,在饮食文化上的确与丹麦或是更北方的世界有区别。本地人无论贫贱主食就是黑麦,城市附近的田地也几乎只种黑麦。
此乃一个最优解,本地依旧寒冷,小麦生长乏力但黑麦燕麦涨势一直稳定,只是黑麦更适合制作面包,酸爽的口感仔细咀嚼还有甘甜后味,寡淡的生活需要这种调剂。但是燕麦,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