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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苇再次从厢房出来,已经是七天七夜之后了。
“你小子行啊!”李长风细细把过脉,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亲热地拍着石苇的肩膀,弄得石苇起了一身痱子。
石苇感觉师傅看他的表情不像在看徒弟,而是在看一件祖传的珍宝,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师傅,您怎么了?”石苇忍不住问了一句,声音有点走调。
“没什么,为师太高兴了。你知道吗,两百多年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丹道天才,若能刻苦修行,超越为师也是指日可待呀!”李长风仍然合不上嘴,表情却收敛了许多。
按李长风的说法,石苇已经完成了丹气灌顶,从境界上看,他已经是一名货真价实的丹童了。接下来,只要按照《丹童志要》中的口诀继续修炼,体内的丹气就会慢慢积聚凝练,丹道的修为也会随之提升。
然而,作为一名丹童,石苇离合格二字还差得远。一名丹童不但要修为有成,还要懂得辨识药材、熟练配药、酿造灵酒,甚至协助丹匠炼丹。
“你虽做过郎中,却只识得些寻常草药,《丹童志要》中记载的灵草便有七十余种,你明日开始打理药田,逐一对照参悟吧。”李长风将一块玉牌丢给石苇,又自顾自地闭关去了。
李长风的药田位于群山环抱的一个巨大平台上,四周虽然满目苍翠,却被深不见底的山涧阻隔,只有一条小径连通上下。平台呈圆形,纵横皆三十余丈,东侧有山峰距离颇近,有一活水飞流而下,恰好落在平台一端。此处被人工挖出一个两丈见方的池塘,又凿通水道,引入山涧。水池旁边盖起一座木屋,广植阡陌,气派非常。
石苇爱死这里了。师傅忙着闭关炼丹,不怎么管他,两名童子原来在这里打理药田,现在彻底搬回别院住了,每天只过来送一次饭。这里几乎等于一个独立的空间,为防止野兽糟蹋药田,整个平台被设了阵法禁制,只有石苇手中的玉牌才能出入,平台上灵气盎然,虽然多是木灵气,但好歹还有这个池塘,即便不回百梦园,也不用担心练功的问题。
石苇于是安心住了下来,每日早起除草,饮食灌溉,到了下午就捧着《丹童志要》仔细研读,晚上抽时间修炼《水灵决》,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充实而安逸。
《丹童志要》共有三篇。第一篇《丹气篇》,讲的是修炼丹气的法门,包括石苇尝试过的丹气灌顶口诀。第二篇《丹料篇》介绍了七十多种灵药,并详细讲述了它们的药理、药性,还一一配了c图。石苇拿着书本,在药田中逐个验证,却只发现了其中的十二种,这还包括伴参草在内。这些灵药数量都不多,最多的白火蒿也只有百余株,且多半年分不够,无法入药。其余的都是一些世俗的药材,其中以人参、首乌和黄精最多,这些药材上年份的不少,但唯独首乌,百年以上的都及少见,可见四元脾乌丹炼制之难。
《丹料篇》结尾,还介绍了八种药丸的制作方法,这是专门给丹童练习之用的。
“洗髓丸,主药是顺元草,配凡药八种,能祛除体内杂质,畅通仙脉,加快灵气吸收速度;青禾丸,主药是露顶青禾,配凡药六种,能加快灵力吸收速度,辅助练功;澄火丸,主药白火蒿”。石苇甚至在其中见到了九草伴参丸的记载,不过这里只称为伴参丸,辅药只有四种,除了疗伤驱毒,还有醒神凝元的作用。在石苇看来,这些灵药的制作方法与世俗郎中揉制药丸并没有区别,只不过主药由寻常草药换成了灵草,再配以辅药调节药性罢了,虽然药效远胜于世俗,却与他心中的丹道没什么关系。至于师傅说过的灵酒,书中只字未提,石苇心中疑惑,也只能按下不想。
第三篇是《丹火篇》,主要讲丹童如何c控凡火协助丹匠炼丹。丹童也拥有丹气,却不如丹匠那般凝练,不能c控自如,此外,丹童本身修为不够,无法使用先天真火,因此不能炼丹。但丹童可以通过一种叫做“三才丹火阵”的办法,协助丹匠炼丹。
所谓“三才丹火阵”,就是取松枝、竹枝和梅枝,按天、地、人三才位顺序摆放,然后生起凡火,灌注丹气,借以凝练出后天真火,威力虽然较弱,却也可以提高丹炉的温度,加快药材凝丹的速度,熟练的丹童还能通过火候的掌控,稍稍提高一些成丹的几率。但丹童参与炼丹,本就是强人所难,每开炉一次,丹气就会耗尽,需休息十日才能恢复,同时炼丹的品阶也有严格限制,丹童只能参与一品丹药的炼制,否则不但帮不上忙,反而会导致丹气逆转,丹毁人亡。
石苇从不做强人所难事情,因此并不准备尝试“三才丹火阵”,他只专注辨认灵药,熟悉药性,好好种田。一晃又是三个月,皑皑白雪覆盖了山峦,但平台上苍翠依旧,不受半点影响。石苇已经能将《丹童志要》倒背如流,药田中种植的灵草也大半熟悉了。冬日严寒,大家都懒得出门,李长风仍在闭关,看来不到春天是不会出来,只有两名童子每日送饭,能在雪地上留下几串脚印。这期间,刘玥筎一共来过四次,都是远远的看一会儿就走,石苇对她的态度已经有所改观,偶尔会笑着招招手,却没有和她说话。
冬日渐深,天气愈发寒冷,这山中不比外界,又是大雪数日不停,层层叠压,逐渐化为坚冰,山路愈发难行。石苇见两名童子送饭艰辛,怕他们滑下山涧摔死,便每日到别院吃饭。石苇发现,凡是水做的东西,都与自己存在莫名的联系,走在雪地里,周围的冰雪会自动形成一道雪障帮他抵御寒冷。山路虽然崎岖难行,但有那些坚冰托在脚下,石苇只要心念一动便可快速滑行,根本不受约束。随着百梦泉内的水灵气越聚越多,再加上凝华之泉的帮助,石苇行冰踏雪更加得心应手。
这天中午,石苇照例去别院吃饭,刚走进小院,便看见李长风呆坐在石凳上,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一扇小门,那里是他闭关、炼丹的场所。
与三个月前相比,李长风的气色差了许多。本来和蔼的面容因病痛而扭曲,竟然透s出些许狰狞的意味。他的须发少了很多,稀疏而邋遢,原本是白须白发,现在却掺杂了不少灰暗干瘪的发丝,更显苍老颓废。他的脊背佝偻着,不住掩面咳嗽,每咳嗽一声,身体也跟着剧烈抖动,活像一个患病多年的肺痨鬼。
“师傅,您这是怎么了?”石苇缓步走过去,小心问道。在白龙会的时候,李长风就这样剧烈咳嗽过,听敬鲂道人讲,是被丹气所伤的缘故,这个病十年未愈,现在似乎更重了。
“啊?石苇啊我没事对了你最近学得怎么样了?”李长风仿佛有不少心事,说话仍是断断续续的。
“《丹童志要》已经背熟了,那些灵药也都认识了,只是一直等您出关,还没有实践的机会。”除了伴参丸,石苇至今也没尝试过制作其他的灵药,他不是没动过药田的心思,但反复思量,到底是师傅的东西,私自用了太不厚道,至今,他甚至未将种子移植到百梦园中。
“你小子可真够老实的!”李长风白了石苇一眼,脸上渐渐有了笑意,显然已经揣度出了石苇的心思。他随即眼神一暗,叹道:“为师本受困于丹气,十年寻药,才得到四元脾乌丹,伤势有所好转。不想,月前炼丹又出了岔子,如今已是伤上加伤了!”
“那怎么办?”石苇慌了。
“我这里还有几枚四元脾乌丹,只是这丹药只能暂时压住伤势,还需以秘法熔炼一种三明养精丹,两丹并用,才有望痊愈。”正说着,李长风突然猛烈地咳嗽了一阵,缓了缓气,继续道:“只是我体内丹气、灵力紊乱,无法继续炼丹,需要借用你的丹气与灵力,借用之后,你会精元大损,要十余日方能复原,不知你可愿意?”
见石苇重重点头,李长风大松了一口气,他连忙跑到屋里拿出纸笔,写下数十种药材的名字,又在旁边标注了用量,让石苇即刻采药,还一再叮嘱他,炼丹时千万不可使用“三才丹火阵”,以免有性命之忧。石苇顾不上吃饭,开始按药单忙活起来,他很焦急,也做好了精元大损的准备,恨不得马上炼出三明养精丹,帮助李长风治好伤势。对于李长风的忠告,石苇不以为然,丹气汇聚的红球泡在百梦泉里,相对于百梦园中巨大的空间,即便一下炸裂开,也不会对自己有什么损伤,于是他依旧准备了松、竹、梅的枝叶备用。
“石苇,为师救你性命,又用心待你,现在是你报答施恩的时候了”看着石苇忙碌的身影,李长风眼中神色复杂,伫立良久,最终只是幽幽一叹,转身踱回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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