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这事就交给大郎你去办。我看那册子所写的几处地方,其中有一处正好就是咱家开垦的县城。”郭父交待道。
“是。”郭大郎一口就应了下来。
韩彻这边,不多久便也收到了郭家派人去了北地边境,准备择选地方试种棉花行动的情报。
对于郭家究竟能不能栽种成功一事,韩彻并不担心的。
技艺在没有摸索出来之前,确实是困难重重。
可技艺一旦被摸索出来,其实很多东西也是真不难的。好比这棉花种植,只要按照册子上的步骤来,基本上是能够在北地边疆成功把棉花种出来的。
郭家是商行,他们擅长的是买卖。种地这些事情,指定是要雇人去做的。那么待到他们在北地边疆雇佣当地百姓种上一轮,这棉花栽种的技能便能被那些百姓学了去。
当本地的棉花产量一旦上来,这价钱肯定也会大幅度下滑。
不过那边的百姓就算没办法靠着种植棉花赚取多少银钱,最起码以后也能实现对棉织物的自给自足。
韩彻这几日除了关注了下北地边疆的开荒耕种进展,其余大部分时间主要是在就盐政相关的条例和法度,做出最终的修缮,并呈给皇帝审阅。
在皇帝审阅完后,韩彻就前些时日,赠予栽种手册并让郭家商行去边境试种棉花一事,也做了主动的汇报。
对此,韩彻还言道:“西至柏州或平州、东至东洲、南至裕州,各延边处皆可鼓励商人屯田,如此便可以民之力供给军需。”
要知晓军队除了粮食有所需求,其它的物资需求一样也不少。
像柏州和平州等地,虽因缺水贫瘠,不适宜发展成为粮食主产区,却是极其适合种植棉花,或是养殖马匹的。
朝廷只需继续把控好盐业的生产和批发,实施抓大放小的手段,保障商人能获取一定的利润空间,而朝廷则借助商人追求利益的特性,就可不费力气便能坐收数项益处。
皇帝闻言,也忍不住高兴道:“大善!”
看着眼前的韩彻,皇帝在心里也是忍不住惊叹了起来。
这一举措不仅鼓励了商人,带动民间百姓一起,既能解决各边境戍边军队的军需问题,给朝廷节省一笔庞大的开支和负担,还能对各边境地区带来极大的开发。
各边境地区的百姓,也能因此受惠良多,当真能称得上一句“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惠而不废。”(1)
然后待到这些正事谈完,韩彻突然向皇帝请辞吏部尚书一职。
“爱卿为何要突然请辞?可是有何难处?”皇帝显然是未曾料到韩彻会来这么一出,一时间还吓了一跳。
“承蒙陛下厚爱,然臣有自知之明。臣善经济,不善吏治。”韩彻就一脸诚恳的对皇帝说道。
皇帝一听,沉默了下来。
虽然确实是如韩彻刚才说的那样,他更擅长的是民生经济,可在吏治这块,皇帝也并没有觉得韩彻不善。
相反,近来朝廷风气还都为之一肃。
当然背地里对韩彻忌惮,眼红者也是越来越多。为此,皇帝其实没少收到一些臣子私下里的谏言。这些人更是还皆言道韩彻如今既掌控着数项重要使职,还又掌控着吏部,在百官之中威严如今已然极其深厚。
尤其是各地方官吏,皆无不听从韩彻之命令。
作为一个臣子,能让百官都深感其威严之重,还能让地方官吏都听从他的命令,这恐怕是任何一个君王,都不愿意看到的景象。
但皇帝会害怕吗?
最起码,皇帝现在是不怕的。
若说是其他的世家大族,有人做到了韩彻这般的位置,皇帝是绝对会早就有所防备,甚至是采取行动了。奈何韩彻,纵使他再如何的有能力和才干,单只他一人在这朝堂上,终究是孤家寡人一个。
想到孤家寡人,皇帝这会又联想到韩彻这么“一大把年纪”,至今还未曾婚配,身/下更为一儿半女,一时之间倒还忍不住对他滋生出几分亏欠之意。
这些思绪一闪而过后,结果皇帝倒还真心实意的劝解起韩彻来:“爱卿何故要如此妄自菲薄……”
之后,等到韩彻出宫之时,请辞的事非但没能成功,反而还携带了不少赏赐回去。
还是那句话,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对于官员给皇帝私下谏言一事,韩彻近来也没少听闻。
所以刚才的请辞,既是韩彻想要对皇帝表明他不贪恋权利的态度,也是他想看看皇帝对那些官员谏言后的态度。
拿回家的这些奖赏,韩彻让柳氏选能添的,都添去给四娘做嫁妆。
“二郎,给你也留些吧。”柳氏就说道。
柳氏倒也不是舍不得给四娘,但是一方面四娘嫁妆确实不算少了。早前虽然家里为着三娘的婚事,被掏空了不少,不过原本给四娘准备的嫁妆可并未动过,挪动的都是家里给韩彻准备的那份聘礼。
三娘成婚后,肃王府那边逢年过节的送礼,还有皇后因韩魏两家订婚后,好几次给四娘的嘉赏,合计到一起,也是很能瞧得过去的一堆东西。再加上原来置备好的那部分嫁妆,虽依旧没办法跟那些门第特别显贵的世家大族比拟,但整体也算不错了。
反倒是韩彻,年纪最大,还连个对象都没有,这聘礼再不多置备些,柳氏担忧他将来怕是真娶不到媳妇了。
“不用给我留,家里能留的财物越少越好。”韩彻说着,还自己过去挑选了起来。
“……”柳氏不语。
“阿母,如今我身上这使职乃是掌控着全国的财政了,家里若是太过富足,恐遭有心人的非议。”韩彻只得这么说道。
“咱家自己的银钱,也不行吗?”柳氏震惊道。
这对柳氏来说,显然是没办法理解的。毕竟眼下这大环境里,哪个世家大族,或是品阶还算过得去的京官,家里不是奴仆众多,生活富足甚至不少还过得甚是奢靡的。
京城一些世家子弟,还时不时弄一些炫富的手段。所以真要比起来,以韩彻如今的官职和地位,对那些世家大族来说,都可以用得上一句“清贫”来形容了。
“倒是能用,只是行事太过的话,难免落人口实。”实在不是韩彻非要这么的小心,要知晓眼下百官里对他忌惮的人良多,因盐政改革一事,还有不少结仇的。
这些人没抓住什么,就已经跟皇帝做不少‘危言耸听’的谏言。若真要是被他们逮到点东西,只怕会往死里去攻击、打压韩彻。
从决定改革盐政的那刻起,韩彻对此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他自己也并不怕,但也不得不为家里人着想。
好在的是,让韩彻最是担心的四娘再过些时日也要出嫁了。嫁的还是有祖辈功勋庇护着的魏林,万一将来韩彻要是出了什么事,至少不会牵连已经出嫁的大娘、三娘和四娘。
再有肃王府和魏家在,想要护住柳氏这么一个什么都不懂,也不可能造成任何危险和意外的妇人,不受到韩彻这边的牵连,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不过顾虑虽有,但韩彻也从来就不是一个因为畏惧危险,就畏缩不前的人。
如今皇帝的态度,韩彻既然已经探出来了。也知晓最起码短时间内,皇帝还会继续护着自己后,韩彻便能开始实施下一项重要的商品经济了。
因民所急,而税之,则国足用。(2)
朝廷征缴税收的对象,应选取需求量大,又无法轻易替代,同时弹性又小的商品。
比如食盐,再比如茶叶。
时下对于茶叶的饮用,虽已经逐步兴盛到举国之饮的地步。但距离茶叶的旺盛期,可是还有着不小的距离。
若说在古代,东方对外贸易里最畅销受欢迎的,除了丝绸瓷器等对象,茶叶也绝对能占据一份很重要的位置。
但显然茶叶在对外贸易这一块,还处于尚未发展的阶段。
注1:出自《论语·尧曰》
注2:出自《新唐书·卷四十四》
震撼
农历九月初六,请了大师来算过的,是个极好的日子。这一日清晨,也依旧是韩彻以兄代父,带着四娘去了家族宗庙祭拜韩家先祖。
四娘和魏林虽是相看才成事的,但也算不得盲婚哑嫁。在订婚后,彼此时不时也能借着宴会或活动,见上一面,说上一小会的话。
待到逢年过节时,魏林还会来韩家送礼做客。
本就互有好感,又这般相处下来后,四娘一直都是对这桩婚姻是期待和喜悦的。只是再如何的欢喜,真到了要成婚的这一刻,想到以后得离开自己的家人,在一个新的地方开始生活,四娘也难免心生彷徨和不安。
韩彻瞧着四娘眼睛里饱含着不舍,心里也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想了许多,最后却只是嘱咐道:“今日你虽是嫁了人,但家永远都在这里。若是将来受了委屈,别埋在心里,有什么事情和难处,记得一定要回来跟家里人说。”
“我晓得的。”四娘吸着鼻子嗡嗡地应道。
“你二兄说得对,有委屈了一定要跟家里来说。”柳氏在一旁也这般叮嘱道。
“二兄要是不在或不方便时,你就来找三姐。”三娘接着补充道。
若说情感,韩家几兄妹感情都不差。但四娘自小都什么都听三娘的,可以说三娘也就是比四娘只大了那么两三岁,对四娘操得心却是家里面最多的那一个。
韩彻他们不放心四娘,三娘就更不放心。
比起韩家人上下都不放心的态度,黄昏时,穿着一身新郎喜服,坐着高头大马来迎亲的魏林,浑身都散发着喜气洋洋。
魏林的模样本就长得极好,今日还因为增多了的这几分喜气,更是显得精神奕奕,光彩夺目。
四娘一下子就被吸引了目光,原本的彷徨、还有不舍的情绪瞬间退去不少,转而换成了羞涩和紧张。
韩彻见状,忍不住也笑了。
纵使有再多的不放心,可最起码这场婚姻的,是四娘自己期待并且欢喜的。
“阿母,一会我要出去买些东西,你可要一起?”因着四娘也出嫁了,韩彻这边又忙于公务。大娘担心柳氏一个人在家里会孤独、心慌,最近便带着齐悦住在了韩家。
“你等我一会,我收拾收拾。”柳氏忙道。
“外祖母,我也想去。”齐悦这时候跑到柳氏跟前来,撒娇道。
“好,咱们一起去。”柳氏笑道。
别说,家里多了大娘和齐悦陪着,柳氏情绪确实是好转了许多。不管是说话做事,好歹有大女儿陪着。
等待傍晚时,韩彻回到家里便还见到了今日得空,就带着散学了的齐愈一起过来的齐五郎。
“姐夫来了。”见着齐五郎,韩彻也非常的高兴,还说道:“我这边得了不少茶叶,正想给你送去呢!”
他知晓大娘和齐五郎最近往来韩家频繁的原因,都是为着柳氏,但同样这也是在帮衬韩彻。正是有了他们陪着柳氏,韩彻也能安心许多。
“茶叶?好啊!”齐五郎也笑着一口应下。
就在齐五郎以为,这次也跟过去一样,大概是韩彻得了些什么特产,分一部分给自家时,结果下一秒,就被眼前的这一大堆茶叶给震惊到了。
“这么多吗?都,都是给我们的?”齐五郎瞪大了双眼,看向韩彻。
“对!”韩彻笑着点头。
“这么多茶叶,我们怎么喝得完啊?”齐五郎道。
“其实也没有多少,不过是种类多了些。”韩彻走到近前来,还给齐五郎做了一番简单的介绍:“这一堆是茯茶,这些呢是饼茶,那边的是末茶和散茶。至于这一些,是我找人试着才做出来的几种新茶,一样置备了些,姐夫你到时候都拿回去尝尝。”
“什么新茶?”齐五郎被说得有些好奇了起来。
说起来,眼下人们喝的茶,主要是以饼茶茯茶为主。
所谓的饼茶,就是把新鲜的茶叶采摘下来后放入锅或是釜中蒸制,然后再捣碎,再将茶叶拍成圆孔或方孔的饼状,最后再用碳火烘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