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上京王城内殿,御书房!
堆满了书籍的朱漆桌案旁,端坐着一个身穿明黄龙纹便服的长须老者。
那老者鼻直口阔,眉宇疏朗有力,正气定神闲地翻看着几页书函奏报,一举一动无不散发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帝王威仪。
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大乾武德皇帝,刘坤!
但此刻刘坤那凝重的目光深处,泛动的并不是慑人的精光,而是倦态尽显的疲乏。
“陛下,该歇息了!”
书房案首下方站着的一个白发鹰钩鼻太监突然开口。
像是犹豫了很久,那太监紧了紧手里的拂尘,又扯着他那特有的公鸭嗓继续提醒道:“陛下,您午休补眠的时间已经过了,什么事也没有您的龙体要紧啊!”
“哦?千和你过来!”
刘坤像是被惊动,瞬间清醒了几分,朝着白发太监招了招手道:“先来看看这首词……!”
白发太监急忙将手里拂尘别进后腰,上前一步躬身低头恭谨地接过一页信函。
入眼,信函上特有的隶书字体瞬间就映入了眼帘,白发太监顿时精神不由一震。
因为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的很!
敢在陛下面前使用前朝隶书字体书写信函的人,整个大乾只有一个,那就是南山书院的首席大儒魏无期。
依凭文道造诣和影响力,在前朝归心之臣中,魏无期格外受到陛下的青睐和尊重。
而且能在魏无期写给皇帝陛下的书函中出现的词作,自然也不会是凡品。
是以白发太监瞬间屏息凝神静下心来,开始认真看了起来。
然而这一看不打紧,险些被吓了个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只见那词里写道: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落款:《虞美人》赵元!
“陛,陛下!这,这……?”
白发太监张口结舌,呼吸都有些粗重起来,边说边偷眼打量着皇帝刘坤的反应。
反诗,妥妥的反诗啊!
若非知道这首诗词来自于魏无期的书函,他盛千和第一个就敢跳出来拔刀指向这个词作者,先斩后奏,诛灭十族!
自大乾立国,前朝的许多东西都已被批驳抛弃。
就算承袭的一些礼法规制,大多也都进行过细致的修改和重新编纂。
至于有关前朝大离的其他各种文献记载,更是直接被定性成了禁书。
这种氛围下,就算前朝的书写字体隶书,也潜移默化地成了人们眼里的禁忌。
更别说什么和前朝大离有关的诗词了!
然而现在,竟然有人写了一首有关前朝反诗?还通过魏无期传到了皇帝陛下的手里?
盛千和只觉得脊背发寒,离了大谱。
但在没有弄清楚陛下的心思之前,他也不敢有任何的看法发表。
“单论水准,你以为此篇如何?”
刘坤摆了摆手,浑不在意地追问道。
然而老太监却吱吱呜呜仍旧不敢多言:“奴、奴才见识浅薄……!”
“让你说你就说!”刘坤面露愠色。
“是,是陛下!”
老太监内心一颤,急忙道:“单论词作能出现在魏老先生的信函中,就说明,说明……!”
“说明什么?”
刘坤冷哼一声,鄙夷斥责道:“你还真是个老狐狸!”
他自然听出老太监说了实话,只不过是借着魏无期的名头撇清了自己,可谓老奸巨猾。
但不得不说那个赵元的确是个人才。
诗词文章竟能信手拈来,甚至还精通音律算学,堪称国士无双。
尤其在文道造诣上,竟连魏老也被折服得自叹弗如,这就有些可怕了。
毕竟作为大乾的文道泰斗,能与魏无期匹敌者,放眼天下也是屈指可数。
而且话说回来,虽然词作里明显存在影射前朝之意,但魏无期却毫不避嫌地写了出来。
并为赵元阐明,是当面写予那个苏家孤女苏晓蝶的,按照当时的情境和感触来看,实属正常反应并无不妥。甚至通篇诗词的表述相当贴切,心境犹如亲身经历,渲染得精彩绝伦。
身为皇帝,刘坤自知当有容人之量海纳百川,不疑人不避嫌!
也正因如此,他才在立国后,力排众议重用了大量的前朝臣子和官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