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龙甚至看得更远:招贤令带来的远不止是贤良人才,秦国怕是不久后又要迁都。
毕竟当年的献公和他,就是如此分化了雍城的政敌对峙,栎阳成为新势力的中心,两股政要分居东西两端,改革才有稳定的环境。
随着列国士子们入秦,秦国势必会诞生第三股政治势力……但这都是小事,甘龙唯一忧心的就是这个“法”要变到何种程度才算。
就目前而言,尽管老氏族们对《垦草令》怒骂跳脚,但甘龙对它并未有多大反应,就是因为他认为真正的“法”还未问世,不值得劳师动众。
秦国还未强盛,动与不动无甚区别——或许这次氏族们被咬下来的血肉伴随着阵痛,但甘龙知道用这些血肉换一个秦国脱贫脱困的机会完全值得。
毕竟国越强,就意味着能用于分配的果实越大。
甘龙跟这群栎阳的“老家伙”们交代过:秦国若变法图强,他会观望;但他的底线就是祖制,若底线被犯,他必还击。
他不仅要秦国恢复穆公霸业,也要穆公祖制不触动。
秦国必须强,但动祖制的人也绝不能留。
甘龙死死盯着棋盘上被杀死的那条白棋大龙,黑棋绝杀一手落子似在盘面上发光。
卫鞅此人冥顽不灵、心性坚韧,绝非正人君子。杜挚探听到的国君殿中闹剧,甘龙虽觉得蹊跷,却也并不在意。
氏族老臣们确实该安抚下,甘龙也需要试探下卫鞅下一手棋要落在哪里。
敌人的敌人,或许可以成为朋友。
风头正盛的变法新贵,是该试试他的图谋了。
甘龙眼中风暴渐起。
——卫鞅,你会是那条被绝杀在棋盘上的白棋大龙吗?
……
秦昭真的要累死在秦国的书案上了。
如果她真累死了,那这满耳的算盘声就是为她而鸣的哀乐。
看着桌上一沓又一沓白纸,秦昭一想到上面的报表内容,头又开始痛了——比和卫鞅吵一架,摁着他的头修改律法还要头疼。
她造纸的本意是为了画图和创造便利。未曾想便利是体会到了,表格总比竹简上一坨坨堆叠的字要顺眼,但因为纸上承载的信息增加后,她的工作量倒是瞬间多了不少。
不,是整个内吏署的工作量都变多了。
《垦草令》下行后,统一征税、氏族罚款、整顿吏治后的调整和增进,已经让景监和鸿毅他们卷好铺盖放在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