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是默然的。对于一个皇帝来说,严格控制地方藩王以防他们心怀反心打算造反,这算是错吗?
当然不是,人都是有自己立场的。而皇帝的立场,天然就决定了他们一定会对能够威胁自己政权的藩王产生敌对情绪。
但是——他心里夹着根刺。
作为父亲,没有看见仅有的两个子嗣能够和睦共处。作为皇帝,他又没有看见长子成熟稳重的政治手腕——就像天幕先前所说的那样,两人之间完全没有皇位之争啊!
没有这样的矛盾,又是新君唯一的兄弟。可以说换了别的皇帝,借厚待朱祁钰以展现天家和睦可以说是完全不用多加思考的手段。
不就是一个庶弟吗?多给他点钱,多给他丰厚的赏赐。让他得以好好生活享尽荣华富贵,这难道对于大明的财政来说是什么不可承担的重负吗?
寡恩刻薄,这个词竟然也能够用来形容他的长子——不,孝景皇帝的寡恩,尚且还没对准什么僭越之事都没犯下的梁王呢。
——自私自利。
【话讲到这里,大家应该已经对景帝的身世和处境有了初步了解了。
他是庶幼子出生,上不得亲父慈爱,生母护佑,嫡母宽厚;下没有长兄爱护,封地自保,礼法大义。
在命运迎来那个出人意料的转折点之前,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荒谬与可笑。
也许,如果没有土木堡,朱祁钰的一生不过就是透明而庸碌的一生,在他抠门的兄长终于意识到这个庶弟可以放出去了之后,在自己的封地上安静而无闻地活着直到老去。
但随着那个宿命般的夜晚来临,他注定要在历史上写下泣血的一页残章,用不算完美的八年,给他心爱的一片日月山河续上溢满血泪的注脚。】
天幕的画面缓缓流动着,终于浮现出了那让宣宗君臣已经听闻了无数次相关名头的字眼——土木堡之变。
朱瞻基望着那行云流水一般飘逸的行书,恍惚却感觉那泼洒而出的不是墨迹。
是肆意喷溅的血迹。
【宣德十年,明宣宗章皇帝朱瞻基去世。他的太子朱祁镇年少登基,却因稚嫩不被认为可以亲政,朝政主要掌握在张太皇太后和辅政大臣三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