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甲开弓的速度惊人,眨眼间三轮齐射,箭雨遮天蔽日,中间夹杂着耀眼的火光,袭向渐近的楚国战车。
攻城车调转方向,军仆合力转动绞盘,绳索发出吱嘎声响。填满石块的木兜被压至底部,下一刻猛然翘起,石块接连飞出,天女散花一般砸向楚军。
楚国战车的车轴用铁加固,车轮增高,使得车身更加牢固,却也失去灵活。如此一来,中途更难停下,更不可能躲闪攻击。
箭雨落下时,拉车的战马受惊,在奔跑中发出嘶鸣。部分战马受伤,没有立刻栽倒,而是因疼痛发狂失控,拖拽战车互相碰撞,当场人仰马翻。
鹄奔的战车被夹在中间,眼看要被撞翻,他不得不挥剑刺马,在车辆相撞之前惊险冲出。
脱险的一瞬间,他回头向后望,尚未来得及捕捉画面,耳边先传来一声巨响,两辆失控的战车撞到一处,马颈当场折断,膨出大片血雾。
车身翻倒,甲士侥幸未死,迅速就地翻滚避开压下的车轮。
“抓住!”
有战车在身旁驰过,车上甲士探出手,地上之人只要还能动,立即纵身跃起,跳上同袍的战车。
楚甲勇猛,个个悍不畏死,在这一刻表现得淋漓尽致。
“军将,楚国战车能载五人!”校尉看清战场情况,神情变得凝重。
“楚有铁。”松阳君面不改色,心中固然羡慕,也不会在战场上表现出来,“停弓,迎敌。”
“诺!”
校尉执行军令,迅速挥动令旗。
越甲停止射箭,将长弓背到肩后,抽出越国独有的长柄刀。这种刀外形独特,刀身厚重,刀柄足有手臂长,专为对抗楚国的铁器。
“击!”
鼓声告一段落,号角声取而代之。
越军战车排成一行,正面迎击楚国战车。
楚军先遇箭矢,又遭落石,半数车辆翻倒,人员也有损伤。表现依旧悍勇,四人或五人一车,飞驰中向越军挥刀,战意丝毫不减。
两军相遇如浪潮冲击,霎时间犬牙交错,血肉横飞。
战车擦身而过,刀锋收割生命,尸体从车上坠落,无头的战马前冲一段距离,轰然倒地,身后的车辆侧翻,上面早就空无一人。
一次冲锋,双方的战车都没有转向,而是继续加速,冲向对手的步甲。
鹄奔左肩受伤,箭矢从肩后透出,沾染血色。他反手折断箭杆,任由箭头留在伤处,单手持剑继续冲锋。
“杀!”
前方就是盾阵,楚军发出吼声,驾车猛撞上去。
不等短兵相接,盾阵竟然自行分开,现出数条通道。
战车冲入通道,接连落入包围圈。
越甲横起长刀,凶猛斩向马腿,腥风扑面而来,尽是飞洒的鲜血。
发现鹄奔陷入阵中,松阳君收剑还鞘,抄起一支短矛,平举起矛身暴喝一声:“鹄氏子,受死!”
破风声袭来,鹄奔悚然一惊,本能矮身闪躲。不想被刀锋阻拦,进退不能,拼着手臂和肩膀受创才避开致命一击。
短矛横穿过他的颈侧,扎入身后的车板,矛尾不停颤动,可见力量之强。
鹄奔骇然不已,一边格挡袭来的刀锋,一边看向对面。目光所及,松阳君又抓起一把长刀,驾车直冲过来。
“越室之人?”鹄奔不认识松阳君,从铠甲佩剑认出对方身份。
“吾乃楚河!”松阳君驾车行近,甲士如潮水分开,迅速为他让出道路。
鹄奔脸色微变,却非恐惧,而是愤怒,夹杂着仇恨,令他五官扭曲。
“我兄鹄起葬身晋地,死于公子煜之手。你来得正好,用你头颅祭祀亡兄!”
说话间,鹄奔单手持剑,另一只手抄起身后的短矛,命甲士驾车冲向松阳君,誓要将他毙于剑下。
松阳君横起长刀,在剑锋袭来时侧身避开。徒手抓住荡来的矛身,手中长刀一递,穿透鹄奔的腰腹。鲜血滑过刀柄,染红松阳君的手背和衣袖。
“威公之仇不共戴天,万世不灭。越室存一人,必灭鹄氏,斩草除根,鸡犬不留!”
话落,松阳君向后收刀。
他的动作极慢,冷意侵袭伤口,痛苦随之加倍。
鹄奔张开嘴,鲜血涌出,吐字变得模糊。拼着最后的力气,他扣住松阳君的手背,艰难道:“越袭楚,师出无名,不义之战,必被天下所指!”
松阳君停下动作,语气森冷:“我兄冬猎遇刺,刺客使用铁箭,上有楚文。楚国害我大兄,此番屯兵邳城,欲在丧期击越,实乃穷凶极恶,人面兽心。越击楚,师出有名!”
鹄奔瞪大双眼,想反驳松阳君的指责,话却说不连贯,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听到松阳君在说:“天子封晋君为侯伯,公子煜同晋君有婚,书信一封即能出征伐,无需再告天子。”
鹄奔气恨交加,大口喷出鲜血,不甘地仰倒在地。
“将官死!”
松阳君跳下车,亲自砍下他的首级,命人悬挂到旗杆上。
楚军战车被包围,少数拼死冲出包围圈,同击退越国战车的同袍汇合,且战且退,向来时路逃去。
松阳君下令追袭,却未能赶尽杀绝,反而损失数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