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列步兵沉腰半蹲,枪尖直指前方,随时准备补位。
再之后是弓弩手和刀斧手。
利箭疾射,漫天箭雨。
潮水般涌来的金军如洪流一般,带着巨大的冲击力,撞上了正面的长枪丛林。
鲜血抛洒阵前,利刃入肉、枪杆折断、人马痛呼的声音此起彼伏。
金军的第一波人马损失殆尽,宋军的防御阵形也被摧毁。
宋军这边正在迅速补位,金兵的第二波骑兵又冲了过来。
一连三轮冲锋,步人甲为彻底崩溃的防御阵形争取了机会。
以步制骑、突进混战,严重阻挠了拐子马的攻击阵型和突击速度。
而一旦失去这两样,金军的拐子马就难以对宋军防御阵型产生更大的破坏了。
其实金军侧翼冲锋的骑兵应该是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袭扰,利用他们的机动力忽远忽近,调动宋军奔波往赴消耗气力,直至阵形散乱,再予敌以决死一击。
到那时候,宋军的步人甲已经不堪一击了,累到举枪都困难时还不是任人鱼肉?
但是,双方各有近十万大军拥挤在这片战场上,正面部队正在疯狂向前,谁先能凿穿敌人的大阵,谁就能占据绝对优势。
这个时候,金人的拐子马无法发挥他们最大的优势,没有时间耐心地对宋军“放风筝”。
正面,金军的铁浮屠仗着面对宋军具装铁骑的兵力优势,在正面冲撞中撕开了一道缺口。
耶律元宜立即命人挥动旗帜,吹敲鼓号,令步兵自豁口切入,宋军前锋阵型顿时有些骚乱起来。
这是战场上非常危险的一个信号,一旦被他们成功切入,那就会像杨沅之前领兵杀入斜卵的大营一样,哪怕敌军有着兵力优势,但接触面上的混乱会迅速向四面传递。
尚未与敌接触的人马会因为这个讯号产生误判,从而引起的连锁反应会让全军崩溃。
这也是杨沅依照贝儿和柳墨霖等将领建议,将全军分为前中后三军的原因。
一是战场上排布不开,二就是为了提防一路兵马的溃败,其连锁反应迅速蔓延到全军。
如今一见前方出现豁口,金军步卒拥入,柳墨霖血贯瞳仁,嘶声喝道:“监军,末将去,把他们赶出去!”
“哪里还分你我前后,一起压上去,不进则死,杀!”
杨沅一踹马镫,率先冲了出去。
战鼓激越,旌旗招展,“两淮监军杨”的大旗之下,杨沅身先士卒,冲入敌阵,一杆梨花枪连挑十余人,因为这一番爆发,两膀酸软,有些乏力了。
幸好这时其他将领和杨沅的亲兵及时冲了过来,重又把他护在中间。
杨沅状若天神,所向披靡的一幕,振奋了四下的将士们,刚刚有些混乱溃败的迹象,迅速稳定下来。
没有任何的计谋、没有任何的花巧,杀红了眼的宋军毫不犹豫地冲向上前,血肉横飞的生死相抗,有来无回的白刃肉搏,硬生生杀开一条血路。
他们不仅补上了被撕开的缺口,而且一鼓作气,破开了金军的冲锋阵型,杨字大旗硬生生冲了进去。
看到杨字大旗飘扬在金军营中,夕阳之下,彤红的光芒照耀着它。足足两盏茶的功夫,就见这杆大旗左冲右突,却始终屹立不倒。再有人比战士们更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了。
宋军士气大振,踏着敌我双方的血肉成泥,蜂拥向前。
耶律元宜刚刚因为突破了宋军阵营而大喜,不想才片刻功夫,又被宋军楔入了他的阵营。
耶律元宜马上命令悍将完颜哈拉巴去消灭突入己方阵营的这支宋军。
哈拉巴战到酣处,已脱去了铠甲。
他赤裸着结实黝黑的上身,手执一根狼牙棒,领着所部兵马嗷嗷怪叫着扑了过去。
很快,在哈拉巴的拼死攻击下,柳墨霖等人护着杨沅退回了本阵,双方再度陷入胶着状态。
这时,左翼山中,金军突然杀出。
原本受命围困李显忠部和陆天明部的金军终于加入了战场。
他们原本的任务是困住淮东宋军的主帅,吸引淮东宋军来援。
现在看来他们也算是达成了目的,只是目前这种局面并不在他们预料的任何一种模式之中。
他们的突然出现,立即撼动了宋军的左翼。
正面对峙,侧翼突破,进而击溃敌军全军,这才是最惯用的战术。
刚刚退回本阵得以喘息片刻的杨沅见状,心头那只靴子终于落了地,他立即下令升旗。
原本清一色只有黄底黑字“两淮监军”杨字大旗飘扬的前锋宋军中,突然升起了一面白旗。
旗为黑底,但一只硕大的白虎跃然旗上,几乎占据了整个旗面。
白虎旗起,这是一面信幡。
信幡在夕阳晚霞中飘扬,宋军第二道防线上一直驻扎不动的中军里,突然杀出一支骑兵。
这支骑兵奔跑的速度并不快,因为这是一支具装骑兵。
杨沅在刚才的正面碰撞中,居然没有押上全部的重装铁骑,而是留了一支八百人的伏兵。
从山中杀出的这支金兵正扑向宋军一线部队的左翼,
宋军二线部队杀出的这支重骑兵,则冲向了这支金兵的右翼,宛如一柄战斧,凌厉地劈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