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娘冲出车轿,看到站在人群之中,正大放厥词的方蛟,伸手就去拔剑。
她芳龄十二,拿的却是一口大剑,臂长难以把剑一拔出鞘。
气火攻心的李凤娘当下就双手擎剑,连着剑鞘向方蛟当头劈下。
“砰!”
这一剑正中方蛟的头顶。
尽管劈下的是剑鞘,方蛟还是两眼一直,一道血蛇迅速从他额头发丝中淌出来,爬向了他的鼻尖。
李凤娘尖声叫道:“你去死!”
她人随剑走,错步一旋,手中的大剑又斩向方蛟的后颈。
动作敏捷,剑法犀利,倒也似模似样。
“噗!”
大剑斩在方蛟后脑处,方蛟白眼一翻,便软软倒向地面。
李凤娘咬牙切齿地又瞪向方虎,方虎骇然后退,尖声叫道:“杀人啦,杀人啦……”
“吱轧轧轧……”晋王府紧闭的宫门打开了。
四个宫装少女从宫中走出来,左右分开一站。
接着便有一个小姑娘从宫门下走出来,顶多六七岁模样,一身鹅黄衫子,纤纤细腰间束着一条紫纱的绸带,上面以珍珠作为钮扣。
小姑娘杏眼桃腮,眸若点漆,行走之间,裙袂衣袖间金绣的凤凰熠熠生辉。
她往石阶上一站,往下面看来时,小小年纪,粉嫩的脸颊上竟有一种尊贵的雍容。
“无赖之徒,竟敢口出不逊,污辱本宫,给我掌嘴!”
在赵宁儿后面随之而出的,就是几个太监和大内侍卫。
听了赵宁儿的吩咐,几个大内侍卫一拥而上,把方老太爷和方虎反剪双手摁在了地上。
几个貌相阴柔的太监快步走上前去,那脚步轻盈的仿佛蚂蚁都踢不死,可他们下手却够重。
他们只一巴掌下去,声音都不响亮,方老太爷和方虎的脸颊便肿起老高。
方老太爷口中尚未致仕的几颗老牙被一巴掌扇飞了出去。
“你……你们是谁,晋王府打人啦。”
方虎挣扎着叫起来。
赵宁儿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娇叱道:“本宫就是被你编排入监,私会成都侯爷的女子!”
方虎一听,顿时瞪大眼睛,张口结舌。
打死他也想不到,被造谣的竟然是这么一个小姑娘。
她这才多大啊?造她的谣能有人信吗?
而且她自称本宫……
方虎是看过戏的,能自称本宫年纪又这么小的,这怕不是一位公主吧?
刚想到这里,站在他面前的太监反手又一巴掌。
也没看这太监如何作势,手臂挥动的幅度也不大,可这一巴掌扇过去,方虎的脑袋“嗡”地一声,剩下这半边脸也没了知觉。
方老太爷和方虎被“啪啪”打脸,李凤娘瞧见了,用大剑戳了戳昏迷在地上的方蛟,叫道:“喂,这里还有一个,你们要不要打?”
有几个没抢上槽的侍卫正不知道该干点什么,一听这话,也不管方蛟满头是血,就把他扣着肩膀提了起来。
一个太监见状,这是来活了啊,赶紧飘也似地走过去,阴阴柔柔地就是一巴掌。
看着动作是那么的优雅、矜贵,可是昏迷中的方蛟,被这一巴掌打得脑袋跟拨浪鼓似的左右一阵剧烈晃动,竟尔醒了过来。
他刚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只手掌反着抽向他另半边脸。
赵宁儿看看李凤娘,李凤娘拄着一口快赶上她身高的大剑,正站在阳光下。
小小年纪的她,还没完全长开的眉眼,却有一种国色牡丹的明艳感。
气呼呼站在那儿的李凤娘,就像一头生命力旺盛的幼豹。
那种带些野性的饱满的生命力,恰是温温柔柔,自幼体格不好的赵宁儿所欠缺的。
一见之下,她对这位小姐姐顿生羡慕与好感,便向她打声招呼,道:“这位姐姐,你也被这几个无赖之徒羞辱过吗?”
李凤娘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却是一身的心眼子。
早在听见赵宁儿自称本宫的时候,她就知道眼前这小女孩是谁了。
这时她却佯作不知,上前拉住赵宁儿的手,亲亲热热地道:“是啊好妹妹,这些泼皮无赖,张嘴便玷污咱们女儿家的清白,实在是太可恶了。”
赵宁儿只有哥哥,因为宫里的规矩,便是哥哥们也接触不多。
她自去了杨沅府上,才多了几个年龄相差不是太多的小姐妹一起玩耍。
而这李凤娘和阿它年纪差不多,都是最能和她能玩得起来的年纪,说话也中听,顿时就喜欢起来。
赵宁儿点头道:“嗯,人家听叔母身边的人提了几嘴,才知道府前有人中伤成都侯,还往人家身上泼脏水。”
“什么,妹妹这么小,还生得这么可爱,这些坏人都舍得欺负你,太不是东西了。”
赵宁儿被她一夸,心中欢喜,道:“姐姐生得才美,何人不爱牡丹花,占断城中好物华。”
李凤娘道:“妹妹你才是个美人胚子呢,待到豆蔻花开时,必然疑是洛川神女作,千娇万态破朝霞。”
方老太爷一张脸都被扇麻了,被面前的太监掴着,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他忍不住嘶声大叫起来:“报官,快报官啊,老朽情愿送官究办,不要再打啦……”
……
政事堂上,一众大员纷纷落座。
正上首是监国晋王赵璩,左右排开,先是两府首脑沈该和杨存中。
接着是参政汤思退、陈康伯、陈俊卿。
副相魏相臣和参政张浚随御驾去了成都,不在此地。
再往下便是六部尚书。
众人坐定,汤思退便把一份份参议、弹劾的奏章送到赵璩案上,说道:“监国,都察院佥都御史杨沅,非议缠身。
是否是新金间谍,时有大臣猜议。今又有关于他私德沦丧的诸般事情爆发。下官以为……”
汤思退事先已经和六部、和从参政、和首相沈该通过气儿,大家都已表态赞成了他的提议,因此底气甚足,这一次终于赤膊上阵,主动发起了进攻。
汤思退侃侃议论一番,总结道:“此等乱象,不可以再继续下去了。
若官家回来,眼见朝中纷扰不休,那是臣等的耻辱。
下官以为,可以让杨沅右迁于泉州知府,于杨沅而言,不负他的功绩,不会寒了功臣之心。
于朝廷而言,这非议之人不在眼前,围绕他而产生的诸般纷争也自然散去……”
赵璩听汤思退说罢,沉吟片刻,道:“汤相公所言,不失为老成谋国之见。不若把杨沅唤来,问问他的意思。
若是杨沅也赞成汤相公所言,那自然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汤思退听了不由得眉头一皱,说道:“监国,下官等与监国便殿议政,杨沅还不够资格与闻吧?”
其他参政和六部尚书们或彼此递个眼色,或微微靠近窃窃私语几句,对晋王的提议都有些抵触。
主要是杨沅这个级别,不应该参与这个级别的会议。
这让他们多少有些不满,不过大家看了看首相沈该,老先生并没有露出一点反对的态度来,大家便把反对之意又咽了回去。
晋王笑道:“毕竟是要对杨沅做出安置,不让他心服口服,又如何不寒功臣之心呢?
再者说,杨沅有事报与本王,如今就在外面候着呢,来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