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初升,远远的有公鸡的啼喔声传来。
“洛氏医馆”后院内,贴墙一排竹影婆娑。
花草间,身着道服的洛承安正在打着“五禽戏”。
他时而如虎扑,时而如鹿跳,动作忽疾忽缓,吐纳随之深浅,刚柔之间、动静之中,自有一种从容不迫的流畅感。
颜青羽穿着一身短打,打个哈欠,掀开门帘儿,从侧厢房里走了出来。
“老师。”
颜青羽向洛承安行了个礼,快步走到他身边,同步做了一个“熊晃”的动作,然后便一起打起了拳。
“如何?”
洛承安一边动作,一边淡淡地问了一句。
颜青羽和他做着同样的动作,低声道:“小侄昨夜观察了一晚,确实有人在监视我们。”
洛承安不再说话了,待他做到“鸟伸”动作的时候,颜青羽按捺不住,道:“洛叔,你说……会是谁在盯着咱们?”
“不管是谁……”
洛承安一边继续练拳,一边道:“我们的身份,只怕是已经引起有心人的怀疑了,尽快撤离吧。”
颜青羽不甘心地道:“那杨沅……”
洛承安缓缓收拳,沉声道:“拿他一次,不论成功与否,我们马上走!”
说罢,洛承安就往正房中走去,院中只剩下颜青羽一人,正做出一个“鹿抵”的动作。
……
清晨,侯府东院儿,是最先沐浴到阳光的所在。
室中一片静谧,静谧中却又有一种异常绮靡的氛围。
妆台上首饰凌乱,只剩半瓶的玫瑰花精油儿敞开着盖子,淡香流逸。
这玩意儿在大宋还是稀罕货,但是和大食有着诸多生意往来的杨家自然是有的。
圣玫瑰女骑士俯伏在榻上。
晨曦透过窗纱,照在她粉光致致的肌肤上,雪团晕霞。
就像那玫瑰花精油一样,呈现出有光泽的淡黄色。
东洋的女剑圣败的似乎比她更惨,纤细的小蛮腰,羊脂玉般柔润的脊背上,圆润修长的大腿上,都有淡红的指痕……
不过,东洋西洋合璧,也不知是不是都不想丢了自己的颜面,她们昨夜里使尽浑身解数,两个人当成六个人用,和杨沅算是斗了个两败俱伤。
至少,一直习惯于早起练功的杨沅,今儿早上就懒得爬起来。
“障子门”轻轻拉开了,一身素衣的多子端着净盆走进来。
只朝榻上看了一眼,她的脸就像朝霞一样灿烂起来。
天知道昨夜那一番惊心动魄,带给她多么大的冲击。
多子把水盆放下,毕恭毕敬地在榻前跪坐下来,俯首轻声道:“婢子侍候老爷更衣。”
杨沅已经醒了,抬眼看看,藤原姬香和艾曼纽贝儿软瘫在榻上,眼皮都不睁,便轻轻一笑,下了榻。
他知道这个多子是姬香带来的侍女,能让姬香从东洋带来,应该也是她的心腹吧。
昨夜,姬香不只一次唤她进来侍候,时而端盆水来,时而递个毛巾,时而续个熏香……
该看的不该看的,她什么都看到了,杨沅在她面前,自然也没有必要再忸怩作态。
杨沅大大方方地站到了她的面前,多子一抬头,入目所及,便是一个莫大的冲击,脸儿登时红的厉害。
她低着头,轻轻投湿了毛巾,微微颤抖地伸出去,双眼飘忽的不知该往哪儿看。
杨沅低下头,见她也低着头,秀项都变成了粉色,不禁有些好笑。
看起来还是个雏儿?这般羞涩么?
多子慌乱不堪地给杨沅清洁着,忽然便又想起了姬香对她的羞辱。
真是没用啊多子,你原来怎么打算的来着,这大好的机会,你慌什么。
你要复仇,你要镇压姬香那个小贱人,眼前这位大人,就是你唯一的机会啊!
多子咬了咬牙,忽然仰起脸儿,雾濛濛的一双鹿眼,透着别样的妩媚。
“早安吆,大人。”
她稍稍带着异域风情的问候,同样透着别样的妩媚。
杨沅刚要回话,多子红着脸,忽地往前一凑,小狗似的嗅了嗅,然后……
咝~
“早~早安,多子。”
……
公鸡啼喔声中,吕学士和吏部随行的几个公员,就把樊实和邓大娘还有坐在轮椅上的樊冬唤到了面前。
一家人还没睡醒,是被吏部公员给叫起来的。
看着他们萎靡不振的样子,吕柱维眼中毫不掩饰地露出一抹轻鄙的厌恶。
昨天抵达临安的时间太晚,所以吕学士就带着他们临时住进了客栈。
要攻讦杨沅,方氏族人那边的作用才更大,至于樊家这一窝子禽兽,杀伤力并不大,只能用来恶心人。
因为他们与杨沅之间根本没有什么纠纷可以攻击利用,他们顶多是和杨沅的一个妾室有牵连。
但,让杨沅那个妾室难堪,在杨沅府前吵闹,就足以落了杨沅的面子,叫杨沅疲于应付,这样都察院那边又有肖鸿基掣肘,这案子就可以往后拖。
拖的时间越长,变数就越多。
“听着,你们女儿的住址,老夫已经给你们了。她现在可不得了,经营着临安七八处大酒楼,日进斗金。
她还是成都侯的爱妾,那可是一位侯爷,只要你们吵的他不耐烦了,为了息事宁人,指缝里随便露点好处给你们,你家就八辈子享用不尽。”
樊氏一家三口登时露出贪婪的神色。
吕学士看看樊冬,道:“别说你只是断了双腿,有了那么多钱,就算你双手双脚都断了,一样可以妻妾成群。”
“娘……”樊冬立即拉住邓大娘的衣袖,渴求地叫道。
邓大娘慈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冬儿,你放心,为了你这一辈子,为了咱樊家传宗接代,香火不断,娘一定给你讨要的钱来。
起码一座临安城的大宅子、几百上千亩的田地,再加上至少三座大酒楼。
我是她娘,她敢不给,我就吊死在她家大门上,我让全天下人,用唾沫星子都淹死她!”
吕学士向吏部的人递个眼色,那吏部公员便上前道:“行啦,客栈我们已经退了,你们这就去吧。
你们放心,我们会暗中盯着的,他们杨家要是敢殴打你们,我们会替你们撑腰做主的。”
樊实一家三口感激涕零,连连道谢。
吕柱维摆摆手,转身就走。
樊实急忙上前一步,讪然道:“大官人,我……我们还没吃饭呢。”
“废物,你们不会到杨家去吃饭吗?她当女儿的,难道敢让自己爹娘活活饿死?”
那吏员丢下一句话,就跟上吕学士,一行人匆匆离开了。
……
一大早,临安府户曹参军方楷承到了自己的签押房,
下属小吏沏茶来时,方楷承还与他说笑了几句。
方参军是个老户曹了,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干了很多年,与同僚的关系一向不错。
“老方,早啊!”樊江和王烨然跟哼哈二将似的晃了进来。
“哎哟,你两位怎么一大早就过来了,快请坐,请坐,来人,上茶。”
方参军一见,连忙起身相迎。
这两位可不得了,跟刘通判直接对着干过的人物,也被刘通判修理过。
结果他们俩现在还是好好儿的,刘通判却已进去了,对这么两位人物,方参军有些忌惮。
“老方啊,今儿晚上没什么事吧,我找几个朋友,咱们一块儿去喝喝茶?”
王大少掩着口,小声地道:“后市街春茗花茶坊,到了几品新茶,很有滋味喔,呐,点茶钱、干茶钱,王某包了。”
无事献殷勤,老方可不敢轻易答应,人家这新茶,是那么好吃的?
方楷承打个哈哈,举杯示意了一下。
他这口茶容易喝,人家请的那口茶,只怕就得付出点什么了,还不知人家想要什么,他不敢轻率答应。
方楷承笑吟吟地道:“今晚啊?还不知案头上的事情能否忙的完,您二位也知道,现如今三厅缺了一厅,府尹亲自抓着许多事情,要是出了什么纰漏,直接被府尹训斥,那就不好了。下午我再定一下吧。”
说着,方楷承便翘起二郎腿,低头呷了口茶,主打一个“敌不动,我不动。”
王大少道:“成,那我等你信儿,先走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