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杨沅依旧赶到了工地。
杨家的宅基地,一天一个样儿。
该平整的地方平整,该挖坑的地方挖坑,奠基、搭脚手架,短短几天功夫,原本一马平川的草地,已经变成了热热闹闹的工地。
杨沅到了工地,一如既往地按照他走惯了的路线,开始巡视整个工地。
暗中已有几双眼睛,悄悄地盯住了他。
快到“雕鉴作”时,文天忽然掩腹道:“少爷,小的腹中有些不适,失陪一会儿。”
杨沅随意摆摆手,文天便向不远处搭好的茅房跑去。
“雕鉴作”承揽了这处庄院从房屋建筑到影壁地面、屋顶承尘、门口石雕,所有的石雕、木雕等工艺品的制作。
因此,四周用竹子搭起一个院子,院子里再盖了许多棚屋。
工作间、休息间,除了一日三餐有人统一送来,他们一天的活动,都基本是在这個圈起的院子里进行。
工地上的人都已认识了杨沅,看到东家来了,经过的人都会停下,对他客客气气地招呼一声。
雕鉴作的工头儿戴善此刻正在院子里指挥几辆大车卸货。
车上卸下的是准备用做木雕的厚木板和老树根。
这批木根、木材是走文天的门路卖进来的。
戴善倒是无所谓,在他眼中,这些木料不是雕刻的材料,而是燃烧的助力。
他准备的“燃料”已经够多了,院子里现在又堆了这么多的木材,尤其是那些盘根错节的老树根更易燃烧,今天这场火,一定会壮观吧。
看着从车上不停搬下来的木材,戴善笑的更愉快了。
……
乔贞带着田氏夫人赶到了镜湖。
王二没带夫人来,带的是妾,相对的,乔贞自然也只能带妾应约,否则就是羞辱了自己娘子了。
镜湖边上有一处野码头,此刻正有一艘华丽的画舫停泊在那儿。
这湖上游船络绎,常有船只停泊过来,让客人由此上岸离开,或者是去不远处的妙修庵上柱香。
船上,丹娘、艾曼纽贝儿姗姗地迎了下来,青棠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青棠的足踝已经消肿了,但现在还使不得力,只能慢慢而行,这倒显得她成了一个小淑女。
乔贞和田氏夫人不知道她崴了脚的事,一瞧她走路的姿势,便心有灵犀地对视了一眼,双方的眼睛里同时飘过一句话:“王二真禽兽也!”
乔贞微笑地迎上去,道:“有劳二位夫人,二郎呢?”
丹娘笑靥如花地道:“乔漕司、田夫人,两位快请登船,我家二郎本来在此恭候贵客的,不巧工地上出了点岔子,二郎赶去处理一下,漕司这便到了,真是失礼了。”
乔贞一听,笑得更愉快了,王二不在?
不在好啊,他最好有一天都处理不完的事儿,本官反正是应约而来了,过了今日,你总不能再请我一次吧。
不成,世事无绝对,安全起见,一会登了船,我就得主动要酒喝。
等王二来时,我已大醉,岂不美哉?
乔贞一边想着,一边笑迎上去:“无妨,无妨,今日冶游,只管放松心情,哪有那许多规矩,不碍的,不碍的。”
艾曼纽贝儿和丹娘一左一右亲热地挽着田氏夫人,乔贞走在前面,便登上了画舫。
画舫中,早就备下了干果蜜饯、茶水黄酒,一行人落座,便谈笑宴宴地聊起天来。
杨沅不在,乔老爷心中大快,一没了压力,倒也是谈吐风趣,妙语如珠,逗得田氏夫人咯咯直笑。
自己男人嘛,她不捧着谁捧着?
……
杨沅走进“雕鉴作”,各种物件堆放,显得有些杂乱。
戴善假作无意中一扭头,看见杨沅,便快步迎上来。
戴善笑着施了一礼,道:“东家。”
杨沅点点头,看看那搬下车来的巨大树根,道:“这是打算将来摆在院子里的?”
戴善道:“是,一部分石作、一部分木作,两者搭配的好,便有十分的野趣了。”
杨沅满意地点点头。
戴善肃手道:“东家这边请,戴某把新画下来的一些图样儿,请东家过过目。”
每天巡视到雕鉴作时,杨沅都要看看实物或者准备雕刻的器物图样儿。
毕竟将来这宅子、这园子都是他要用的,审美风格得让他觉得赏心悦目才成。
到后来,戴善也学了乖,每次看到杨沅都会主动给他汇报讲解,雕鉴作的人早已习惯了。
杨沅点点头,跟着戴善走进一间工房。
这里满地的木屑,各种成品、半成品的石雕木刻,堆砌于各处。
看着虽然混乱,但负责制造它们的各有其主,人家是很清楚自己的工作和各种工具的摆放位置的。
你要真给他归置整齐了,干活时反而有诸多不便。
“东家请。”
戴善一手搭在棚沿下,请杨沅进去。
这棚子是人字型,为了方便排放雨水,所以入口低矮了些,以杨沅的个头就需要弯一下腰了。
戴善候着杨沅进去,便向院中几个假意忙碌,却在关注着他这边动静的工匠和小工轻轻递了一个眼色。
戴善是个高明的雕鉴匠人,但并不是所有的匠人都会专心于本职,性情忠正木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