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客栈的房号用了一些很雅致的名字,诸如“竹林”、“渔舟”、“山水”、“梦回”、“醉月”……
所以就不像常见的“天地玄黄”那样好找,文天四下张望,忽然看见“听涛”二字,大喜道:“到了,到了,就在这里。”
文天上前,殷勤地开了锁,把钥匙双手捧与贝儿,点头哈腰地道:
“少爷和贝儿小娘子就住在‘听涛’,小的房间在刚进院门儿左边,那间‘途眠’便是。少爷有吩咐时招呼一声就好。”
“途眠”?“途眠”和“听涛”隔着能有八丈远!
文天准备抓住这個难得的陪掌房出公差的机会得到他的赏识,自然是各种的揣摩奉迎。
杨沅走进房间,四下打量。
这第一等的客栈,第一等的客房,果然极是雅致。
进门先是一间雅致的客厅。
再往里去,客厅和卧室之间,还有一间下房。
这是主人带有奴婢时,丫鬟睡的地方,继续往里去,才是一间宽敞豪奢的卧房。
一开始见文天只给她和杨沅开了一间房,艾曼纽贝儿本能地就要问了,不过转念一想,她此来是扮演杨沅的妾室,难不成还单独给她开一间房?
果然啊,荒草丛是最容易发生意外的,她现在已经置身荒草丛中了。
待看见主卧之外还有一间下房,艾曼纽贝儿心中便是一宽,天使般美丽的脸庞上微微漾起一抹笑意,但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下房,她又不禁发起愁来。
这是方便丫鬟随时起身,侍奉主人起居的歇息之地,只是隔断出了一张床榻的位置,没有门,也没有挂帘儿。
她若宿在此处,杨沅一旦出出入入的……
她岂不是整晚都要提防发生意外,睡都不得安枕?
杨沅弹了弹主卧的房门,扭头看看艾曼纽贝儿略显为难的表情,会意地一笑道:“你住里间吧,每晚帮我把被褥在外间铺好。”
“啊,可是,官……二少才是主人……”
“那你睡外边?”
艾曼纽贝儿顿时一窒,这个杨沅,真是一点也不绅士。
杨沅哈哈一笑,道:“所以啊,你就不要假客气啦,去吧,内室归你了。”
“那……谢谢二少。”
艾曼纽不敢再客气了,提着自己的包袱便进了内室。
她先把门悄悄掩好,落下门闩,这才打量房屋布设。
果然华奢,虽然比不上“拈花小筑”的大床华丽,但出门在外,这样的环境,已经让人有一种在家里一般的舒适感了。
她惬意地放下包袱,往榻上躺了躺,试了试它的舒适度,美美地想:“杨沅还是很绅士的。
看来,我对他有些偏见。不,准确地说,是由于被俘以来种种经历,让我不得不对男人有偏见。”
她掏出备忘录,拿起夹在其中的铅笔,翻身往榻上一趴,就兴致勃勃地记录起来:
“经过大半天的航行,傍晚时分,我们抵达了山阴,入住了一家名叫‘栖间堂’旅店。
我和杨沅的房间叫‘听涛’,我住在主卧,杨沅是个君子,他很尊重女士……”
“走吧,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回来再安置东西不迟。”
“哦哦,来啦!”
艾曼纽贝儿赶紧夹好铅笔,收好备忘录,从榻上一跃而下,简单整理了一下金色的长发,便开心地走去开门。
……
门打开,刘妈妈一见冷羽婵站在外面,立即满面堆笑:“哎哟,冷姑娘来啦,咱们薛姑娘……”
她一打量,便看见了站在冷羽婵身旁的薛冰欣,顿时两眼一亮。
哎哟!娃娃脸、月牙眼,天生带着一种甜甜的气息。
微微有肉的身材,最符合她们这种老婆子的审美,这才有女人味儿呀,禁得起折腾,容易生大胖小子,哎呀,真是太完美了。
刘妈妈连忙让开位置,道:“两位姑娘快请进,王员外,快快快,薛姑娘来了。”
王员外正在纳闷儿,跟儿子说好了的,叫他来帮自己掌掌眼,这可是给他找“小娘”,怎么迟迟不到呢?
这臭小子,自从做了官,也不好拿鞋底子抽他了,这是有点反了天呐!
正嘟囔着,便听刘妈妈说人家薛姑娘到了。
王员外忙振作精神,满面堆笑地迎上来:“啊哈,薛小娘子……”
王员外一个揖还没作下去,整个人就定在了那里。
人定住了,脸上的笑也定住了,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走进来的姑娘:“竟然……这般的俊俏吗,刘妈妈诚不我欺呀!”
一时间,王员外便想起了他在瓦子里最爱听的一首曲儿:“凤酥不将腮斗儿匀,巧倩含娇俊。红镌玉有痕,暖嵌花生晕。旋窝儿粉香都是春……”
哎呀呀,瞧这姑娘身量高挑,如杨柳随风,比我王梨安还高一头!
瞧她这小酒窝儿,还真是旋窝儿粉香都是春,老夫这心呐,都要醉了。老夫一见钟情了!”
刘妈妈又好气又好笑地把一脸懵懂的冷羽婵拉到一边,对王员外道:“员外,这位才是薛小娘子。”
王梨安这才发现,原来那酒涡小美人儿后面,竟然还站了一位姑娘。
这一看,王员外登时两眼放光,不禁又想起了他在瓦子里最最爱听的一首曲儿:
“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事事风风韵韵。娇娇嫩嫩,停停当当人人。哎哟,老夫这心呐,已经醉了,老夫又一见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