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秦桧是无后的,他没有亲生儿女。
他的妻子王氏有位兄长名叫王唤,膝下有一孽子(私生子),便过继给他,改名秦熺了。
这秦熺倒是为秦家开枝散叶,生下了几个子女。
眼前这个秦埙就是秦熺的长子,今年刚满十八岁,是今年科考的探花郎。
“童夫人”秦葭月就是秦埙的胞妹。
秦葭月十岁时就被授封为“崇国夫人”,她这兄长受到的恩赏自然还在童夫人之前。
秦埙九岁的时候就以恩荫补官,进入了直秘阁。
绍兴二十年的时候,秦埙和弟弟秦堪又一起进入显谟阁。
秦埙升为右文殿修撰,秦堪则被授予秘阁修撰,那时候秦埙才十四岁。
去年秋闱的时候,朝廷举行“锁厅试”。
这是专门为宗室后裔、朝廷要员以及高官子弟举行的一种科考。
在秦桧暗中运作之下,十七岁的秦埙先是拿下了省试第一,磨刀霍霍直奔状元郎。
结果廷试的时候,官家赵构把他压到了探花的位置上。
秦桧“时不我待”的危机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看到自己最为器重的长孙,秦桧哈哈一笑,站了起来。
原本他在人前,都是一副行将就木,却强装着无恙的模样。
但此刻,秦桧的精气神儿全变了,就像吞了金丹,突然脱胎换骨似的。
他在装病!
秦桧如今是当朝太师、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执掌政务。
他的养子秦熺是知枢密院事,执掌军权。
父子二人,便分掌了大宋的政权与军权。
他的孙儿现在都在朝中为官,而且都是清贵的文官。
可谓满门朱紫,富贵无人可及。
可是,在他信心满满地要把孙儿秦埙捧上状元宝座,却被赵构一棒子打成探花以后,
他忽然意识到了官家对他的忌惮究竟有多深。
如果是以前,他不在乎,他有金人撑腰,官家也不敢轻易动他。
但,越来越大的年纪,正在朽坏的身体,让他产生了危机感。
所以,此事发生不久,秦桧就开始装病。
他不仅装病,一旦出现在人前,还竭力装出一副努力想让人觉得他健康如昔的模样。
如此一来,反而让所有人都坚信,秦桧病了,恐怕已时日无比。
秦桧以此来麻痹赵构,暗中紧锣密鼓地开始了图谋三衙的计划,这是他顺利传承相权的最大障碍。
此时在自己孙儿面前,他就没有必要再装了。
“埙儿啊,坐,坐下说。”
秦桧在锦墩上坐下,笑眯眯地问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秦埙在榻沿上坐了下来,忧心忡忡地道:“祖翁,孙儿听说,葭月丢的那只猫,祖翁让临安府都在帮着找?”
秦桧莞尔一笑,道:“有这种事么?我倒不知。祖翁确实悬了赏,却只是叫厢公所的人帮着找来着。”
秦埙顿时松了口气:“我就说嘛,定是下边的人巴结祖翁,才做出这种荒唐事来。”
秦埙气愤地告状道:“祖翁啊,你有所不知,现在临安县、钱塘县、临安府,都在帮着祖翁找猫了。”
秦桧微笑道:“那么,埙儿的意思是?”
秦埙急道:“公器岂可私用?而且……居然是用来找一只猫!简直荒唐!祖翁啊,此事已在坊间引起诸多议论,于祖翁的清誉大大有损,祖翁应该马上下令制止才对。”
秦桧眼中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反问道:“埙儿,你祖翁不曾下过叫他们找猫的命令,如今却要去下一个阻止的命令?那……岂不是坐实了这公器私用之人,就是你的祖翁么?”
秦埙一呆,迟疑道:“这个……”
秦桧笑了笑,起身也走到榻边,挨着秦埙坐下,宠溺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埙儿啊,今年‘锁厅试’的时候,你是第二。省试的时候,你是第一。可殿试的时候,你本来也是第一,官家却偏偏把你点为探花,你可知官家这是何意呀?”
今年的“锁厅试”时,第一名本来是陆游。
结果到了省试的时候,呼声甚高的陆游莫名其妙地就落榜了。
榜一大哥这回连榜尾都没取上。
于是,原本锁厅试时第二的秦埙就得了第一。
到了殿试的时候,秦埙的成绩依旧是第一。
但官家赵构钦点的时候,却把他取为第三。
状元和探花,意义可是大不相同的。
人人都记得第一,又有几人会去记第三?
秦埙对此,也是一直耿耿于怀的。
如今听祖父突然说起此事,秦埙不禁愤愤然:“官家说,孙儿的策论,与祖翁和父亲平日君前奏对的见解相似。因为没有孙儿独到之处,故而取为第三。“
秦桧摇头一笑,淡淡地道:“呵呵,真是个傻孩子!那不过是官家的托辞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