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如何劝阻。姜家之人性情拗起来,真是千军万马都拉不住。她晓得这也许同姜灵均那些轶事有关,可是真相却又模糊的很。恐怕这对父女不说,这些真相便要永远的被掩埋了。
姜楚一带着风霜的眼睛只是含着情义,许夫人便叹息一声:“千言万语我已懂得,你为人臣、为人父从来不易。皇帝的臣子,没有比你心思更纯粹,也没人比你对他更衷心。对你,我与丈夫才更是敬佩。”
他那种充满苦痛、近乎殉道者的衷心,是任何人无法达到的。
许夫人偏过头,看到姜灵均那双充满怜悯的眼睛,她忽然意识到,他的女儿是最了解这位父亲的,而这种痛心一直在与日俱增。
姜楚一默然无语,拉着女儿离开了三九学宫。
灵均任父亲默默拉着手,忽然觉得,这已经是很久很久,父女两人没有好好的在一起了。
姜楚一停下脚步,令灵均大吃一惊的是,他们居然走到了颜风神的墓。
父亲的眼神带着些失措与苦涩:“你不告诉我,是怕我内疚。可是女罗也许不忍心她死的默默无闻,便将那只萧拿给我了。真没想到,多年前,我也曾做过负心人。”灵均感觉到她也被这苦味传染,却不知如何安慰:“爹,颜风神早就知道,这一开始便是一条没有结果的路。她的爱情是死胡同,是根本无解的。”
父亲回首“啊啊”叹息,眼角的泪伴着笑意掉落:“多年前,我是这样劝告妙仪的,不要去追求没有结果的爱情。现在看来,我才是那个感情白痴,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去爱人,也不知道如何被人去爱啊。你就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吧,无论是想爱谁,想要做什么,那已经是你的自由了。什么家国情仇,果然是女儿的幸福最重要。”
灵均抓着他的衣角,颤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我没给你幸福的童年,也没能让你过上安稳的日子。可是这么多年,一直是你小小的手让我有活下去的勇气。我想,妙仪之所以让你留在世上,也许是在怜悯我吧。作为父亲,我是很失败的,所以到最后…直到最后,我一定要放女儿自由。”
她的父亲转过身去,那身影并不高大,依稀可见那位风流探花郎的绝世身姿,可是风霜已经令这个男人在俗事中沾染上萧瑟的味道,却没有夺去他心中的温柔与善良。
父亲的身影一直向前走,就像年幼的时候,他带着她走过穿堂与桥坞,在破旧的蓬船上吹着随手折下的竹笛。
“好听么?”父亲温柔的问。
年幼的她睁着大大的眼睛,只感到那声音纯净无比,却没有看到身后隐藏的刀枪剑戟,那种来自古老齐国的悠远古调太过沉郁,在她的心头沉甸甸的生根发芽:“这叫什么呢?为什么江曼苑最美的花魁也不会这样的调子呢?”
父亲微微一笑,笛子清凉的尖头点上她的笑涡:“它叫‘灵均’,只是属于我们的秘密,这是我的小公主唯一的珍宝。”
她忘记了太久的调子重新浮上了心头,再过了十几年,那种清远安静的声音已经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平静的日子不会太久,一切的因缘定数都在改变。
夏雨过后丝毫没有半点清爽的气息,有的只是逼仄的潮湿气味。
她紧紧盯着刻漏上发晕的刻度,手中的铜钱飒飒作响。
复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