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动,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却可以感觉得到,那人影仍是静静的站在室中,却连呼吸之声都没有,只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影子。
没有姓名,没有声音,只是影子,谁的影子周文景的影子吗?
我正在盘算,他却已经走近身来,随手把我拎起来,放到床上,盖上被子,动作极轻,绝无半丝声音发出,若不是我正在走神,只怕早又忘记装晕,失声叫出来。
我悄悄张开眼睛,借着月光,看到他把房间中的被令狐昭撞歪的凳子,以及弹飞的箫等等俱都归位,整理出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这人究竟是谁?周文景既然派他来查看我,那这人很明显是周文景这边的人,令狐昭对他心有忌讳,百般做状,可是,却不知令狐昭用了什么法子,他竟似对令狐昭颇为维护?令狐昭演完采花贼无良闪人,他却在这儿清理现场打扫卫生?
一个念头滑过:跟踪他!他要去向周文景回报!跟着他,一定能找到蛊毒的解葯,一定能查到事实的真相,我就再也不必在这儿担惊受怕,不必再看到周文景阴险的脸
我心里咚的一下,又是紧张,又是兴奋,这绝对是一个速战速决的捷径。可是,以我的武功,跟着他而不被他察觉,几乎是不太可能的。此事夜长梦多,周文景既然要这人来查探我,显然已经生疑,之后行事。必定难上加难,倒不如抓住今晚这个机会行险。
我正在暗下决心,却见他环顾室中,点一下头,似乎已经满意,顿了一顿,居然向床边走来,我一时吃不准他要做什么,赶紧闭上眼睛。从睫毛下悄悄相望,他居然伸手来解我的穴道。
我的穴道本就没点,他却来解,一触之下,便会露馅,我干脆咬了咬牙,轻嗯了一声,做出刚刚醒来的样子。他显然吃了一惊,猛然抬头看我。
我本来地设想是迅速出手,扣住他的脉门,却忘记自己的手还在被子下面,一抬手之间。忽的一下掀起了被子,那人狠狠一掌按了下来。我的手指被他压到自己的胸口,指甲快要把自己的掌心掐破,急想用另一只手去推他,眼睛恰好对正他的眼睛。
月光映在我的脸上,他地眼睛在黑暗中闪着波诡云谲的光,四目相对,两人都是眨也不眨。我是满心惊恐,他却若有深意。我忽然感觉头脑一晕,只觉眼前的眼睛好像水的漩涡,紫粼粼的一路幽深下去
这般的情形实在熟悉,我总是催眠别人,想不到今天居然也被催了一次,他显然是想要催眠我。洗去我今天晚上的记忆。可是,这般的催眠却与水隐不同。水隐地只像是意念最深处的某种似有意若无意的导引,他的催眠却似乎带着某种致命的魔魅
也许是因为我比他高段?我居然只有短暂地微晕,随即清醒,我的指甲正掐正了掌心地红圈,几要渗出血来,我便试着反看过去,只不过是眨了一下眼睛,一念尚未转完,他的身子忽然一僵,眼珠好像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我根本来不及细想,从戒指中弹出了一颗小小的避水珠,毫不迟疑的送进他的口中,然后仍是闭目装睡,前后最多不超过十秒,他好似从梦中醒来一般身子一颤,似乎不知自己要做什么似的,略略一停,转身把床帐落了下来,然后跳出窗子,悄无声息的消失。
他走了好久,我才敢慢慢地张开眼睛,微微有点诧异,看自己的手掌时,已经皮破血出。难道这催眠术见血会更有效不成?又难道这种隐形人心理素质不过硬?又或者在自己催眠别人的过程中,更易被催眠?不过这样的催眠显然更加天衣无逢,他其实都没有睡着,只是短暂的失去神识,就好像人做着什么事儿,略一走神一样。而且,他正在集中全副精神专注于自己对我的催眠,对此全无一点记忆,纵是细细回想,也不过能想起自己加诸于我的情境罢了。
不过,珠子终究是已经吞下去了,郝寻芳虽然外表风流俏巧,其实性子极是坚韧,不论加诸于他怎样地痛苦与威胁,都不能让他动容,连这般地人物,都不能不受到海中珠子的影响,何况是这个影子。
避水珠是真正水属地神珠,比之驻颜珠,夜明珠之类,更是有效,珠子入体,我便可以感觉得到他大概的方位,如果离的近了,也可以靠与水属物体之间的联系来找到他,而我自己又是如此安全,简直不是跟踪,胜似跟踪,连我自己都要佩服我自己。
我越想越是得意,差点没手舞足蹈。令狐昭呀令狐昭,你还在这儿处心积虑的当卧底,深入查勘,不得头绪呢,我都已经成功了一半了!看来你那三百杖责也是假的,只怕是皇上御史加捕头,从上到下一条龙配合,却不及我没头没脑的瞎撞,天才果然是天才啊!
我得意洋洋的放平了枕头,舒舒服服的躺了下来,不一会儿,便沉入了梦乡。
一觉直睡到太阳高照,晒的周身暖洋洋的,我在床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又赖了好一会儿,实在肚子饿了,才懒洋洋的爬下床来,推开房门,揉着眼睛叫:“春花、秋月!”
本来是想让她们倒洗脸水给我的,可是,一眼望去,张口结舌,院中一人,背身而坐,正悠闲自在的呷着杯里的茶,却不是阴魂不散的周文景是谁?
我傻在门前,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周文景也不回头,只把杯子一放,笑道:“小东姑娘起的好早,这还没到午时,居然便起来了!”
汗啊!我讪讪的笑了两声,周文景回头瞥过一眼,又笑道:“不过还好,若是太晚,我带来的早餐恐怕便不新鲜了。”
我真是哭死的心都有,苦笑道:“多承周大人厚爱,小东一向对早餐不太讲究。”
周文景含笑拍了拍手,不远处侍立的春花便上前一步,把手里的托盘放在了桌上,我只觉春花的脸是异样的煞白,心里不由自主的一沉,却见周文景指手道:“小东,你不想瞧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