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血流干了,也不见得会落泪。
李相夷抬手蹭掉脸上的泪,回过头来,眼眶通红。
李莲花有些无奈,“你别哭啊……”
坠海前的李相夷,少师在手,刎颈在侧。
何等意气风发,何等铮铮傲骨。
天不怕地不怕,从不觉得自己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如今却在他面前落了泪。
他不知道,李相夷这泪,是为阿娩那封信而落,还是为师父为救他身死而落。
又或者,为四顾门惨死于东海的五十八位兄弟而落。
许久,李相夷才哑着声音问他。
“李莲花,你恨我吗。”
因为他的自负,害了那么多人,也害苦了李莲花。
他有些后悔问起这些事了。
他不知道李莲花是如何不疾不徐,心平气和,将这些过往讲给他听,将曾经结痂的伤再度剖开在他面前的。
他只知道,当初他收到李莲花寄来师兄那一箱破铜烂铁的时候,心如刀绞。
他不敢想,找了单孤刀十年的李莲花,在翻出那一箱东西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其实这个问题,真有点问到李莲花了。
恨李相夷吗?
说不好。
“对不起。”
李相夷低声道歉,一滴泪落到李莲花手背上,烫得他颤了一下。
李莲花有些恍惚。
他轻笑了一声,抬手压着李相夷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胛上拍了拍。
“傻小子,恨你做什么。”
从不跟人低头的李相夷,现在红着眼在落泪,在跟他道歉。
他又有什么可恨的?
放下过往,才能活得轻松点,这是李莲花早就参悟的道理。
李相夷将头抵在李莲花的肩上,他睁着眼,泪垂直打落下去,隐入夜间的青瓦。
他的声音很沉,“我不该问的。”
李莲花顺着他的后背安抚,“没关系,都不会再发生了。”
他跟李相夷不同,少年不识愁滋味,听上几句都能摧心剖肝的疼。
他这个摊开伤口讲过往的,却连眼眶都不见红。
疼惯了,也就不觉得有多难受了。
值十五,月圆。
一红一白两道人影抵在一起,影子被月光拉长,融会在一起,不分彼此。
这一夜回去后,李莲花光荣的感了风寒。
第二天一早喷嚏连天的,在被窝里冻得哆嗦。
笛飞声端了碗药来,一边监督李莲花喝药,一边冷眼直递李相夷。
“李门主,你怎么不坐到天明再下来?”
“把他冻死了,免得活受罪。”
李相夷皱眉,但没还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