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新年。
这年的新年在二月下旬,人们几乎从过了元旦就开始等过年,等了太久,一旦真的等到了就特别兴奋。
电视节目里尽是浮夸的娱乐节目,女主持人比观众还兴奋,张大了嘴巴语速很快。这个卫视请来了台湾天王巨星,那个电台邀请到了亚洲天后,中央电视台则播出着中规中矩的舞蹈,一群红裙绿裤的男女,脸上涂得红红的,笑得特开心,摆出各种民族舞的舞姿,歌舞升平,一片安详美满。
这天孙弘没到他家搭伙。过年是警局最忙的时间,民众的情绪高亢,醉酒闹事,聚众赌博的事儿比平时多了很多,于是一局子的人都留下加班。孙弘特地给他发了消息,说不来了,别等他。
潘小岳对着一桌子的菜,有些悻悻,筷子拨了很久,菜都冷了也没什么胃口。最后随便盛了点吃,其他都盖上保鲜膜放进了冰箱。
接着就握着遥控器在客厅看电视,不停换着频道。每年也就这些节目,连主持人都没换过。偶尔还有两个电视台在放高收视率电视剧的结局,期望可以在大年三十赢得一些收视率。可这片子也太不合时宜了些,男主握着去世女主的手哭哭啼啼,留着眼泪鼻涕。
接着屋外热闹了起来,噼里啪啦声不断。人们吃完了饭就出门放炮仗了。有的人放小鞭炮,一点上就噼噼啪啪不断,直到放完。有的人点飞毛腿,就是刺溜一声飞上天,在天上爆炸。再有情调一些的,就放起了低空烟火。潘小岳看到他家的窗,时亮时暗的,不时有彩色的烟花跳上来,绽放,消失。在黑沉沉的夜空,留下一团绽开过的痕迹,再慢慢消散。
一个人,当外面的世界热闹非凡的时候,就会觉得屋里的气氛更加孤独。潘小岳就是这样,他开始想到很多人,很多事。他想起他的父母,甚至常年不见一面的亲戚,以前过年的时候,总是围坐一桌吃团圆饭的,节目再无聊都会看春晚,等着赵本山出现。从他记事开始,就收过很多红包,直到他考上大学了还有亲戚的伯伯给他红包。只是现在他回不了家,似乎赵本山也不再上春晚了。
他又想起了大学同学,有过那么几次他们夜里溜出去喝酒唱歌,疯疯癫癫,还有在寝室里偷偷煮火锅,那么大的烟,把保安都惊动了。
接着他想起周航,那一年他们刚相爱。大过年的,周航给他发消息,让他出去。他瞒着父母家人,骗他们说出去买酒。在家楼下就和周航抱一起了,那时心跳得很快,又刺激又兴奋。最后他上楼,却忘了买酒,被人一顿笑话。幸好当时没人怀疑,只是最后坦白时,所有蛛丝马迹都被挖了出来。
最后,他想起了孙弘。这警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别忙得吃不上饭才好。外头挺冷的,鼻子冻红了没。上次圣诞节,他竟把烤鸡当成了火鸡来买,真傻。
电视机上传来了春晚小品的画面。主演不再是赵大叔了,但还延续着东北糙老爷们的风格,穿着厚重的棉袄,蜷着腿坐炕上,在说些什么潘小岳实在听不清,外头炮声太大,关了窗都没用,电视节目又没字幕。
将声音调到最大,也只能模糊听个轮廓。现场的观众哈哈大笑,潘小岳也想笑,可怎么都听不清,不禁有些烦躁。他知道,这炮声会一直持续,还会更剧烈,直到半夜两年才会消停。而凌晨五点开始,又会有人早起放炮迎接大年初一。每年都是这样,放炮的人只顾自己开心,不管别人是否睡得着觉。也不顾燃放炮竹会对城市空气带来多大污染。
就在潘小岳为了鞭炮声暴躁的时候,他家的电话铃响了。
捂着耳朵:“喂?”
嘈声很大,对方似乎也扯着喉咙喊:“我孙弘!”
“什么事儿?”
“你在家啊?”
“对,我在家呢,什么事儿?”
“喂?”
孙弘似乎听不见他的声音,于是潘小岳清了清嗓子,更大声地说:“我在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