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黎鸢就在那边倦懒地笑,年后《密度》已经拍到冲突最大的部分。
为了将那一场场戏磨透,孔黎鸢消耗了很多精力。
付汀梨从荣梧这里打探消息,听到荣梧和她说——其实还是和以前一样,你别担心,孔老师每次拍戏都这样,等拍完了出戏了,就好了。
她稍稍放下心,但又没办法彻底放心。有时候恨不得自己能飞到安徽去,但大部分时候,又只是自己在工作室忙完,又给孔黎鸢拨一通安抚生活疲劳的电话。有一天晚上,她和孔黎鸢讲她自己的作品,讲她在上海这边的生活,说自己现在有在克制,不敢每天都吃糖,说现在口腔健康正在被严格地管控中,说自己发根又长出了黑色,等礼拜天再补染一次,说自己今天又看了一场《暴风雪》,觉得阿鸯其实也可以活……
说了很多很多,她口干舌燥地喝了一口水,迟钝地发现孔黎鸢在那边没有讲一句话。
于是她停下来,突然有些难过。
而她只停了几秒,孔黎鸢柔懒的声音便在那边出现,
“小梨,你多给我讲一些吧,我想多听一听你的事。”
听到这样一句话,她才知道孔黎鸢最近真的好累,原来拍电影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情,不是光有一腔热血,一拍手,就能让自己出戏入戏那么简单。
可这样的累,孔黎鸢不能跟任何人讲。一旦她撑不住,就会有很多声音冒出来。
她只能跟她讲,也只能听她讲。
付汀梨没有悲春伤秋。这个时候她更加明白“爱人”这个词的深刻含义。
她们是“同路人”,要同一辈子路。那么她累的时候,她就得支撑着她走一段路。
两个人你来我往,才能一直一直走下去。
所以她只说“好”,然后又继续跟孔黎鸢讲自己在这边的生活边角料。
把她自己的事讲完,孔黎鸢提到今天的戏份磨了很久才拍完。
付汀梨问是什么戏份。
孔黎鸢给她大概解释了一下,停顿了一会,又有些迷惘地说,
“我似乎不太擅长这种母女之间的情感戏。”
“为什么这样觉得?”付汀梨不太明白她的意思,“《蓝色书本》拍得也不顺利吗?”
“不一样。”孔黎鸢停顿了一会,才语速缓慢地继续往下说,“《蓝色书本》里我是演一个母亲,现在我要演一个女儿。”
付汀梨这才知晓——在“当女儿”这件事情上,这个女人要花比以往多十倍的努力去应对、去学习。
但她并不委屈,而是选择直面自己的弱势,在一次又一次的折磨和疲累中加进理解。
孔黎鸢不是一直都那么强大。
付汀梨没有想用自己蹭来那几节电影课学到的半吊子,来对六年前就已经拿过最佳新人奖的孔黎鸢进行“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