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团烧得噼里啪啦的火似的。孔黎鸢隔着封闭的车窗听,隔着模糊的车窗看。
一黑一白的两辆车并停过极为短暂的时间,像一场极为短暂的划分界限。
压抑的黑车,里面是模糊的人;张扬的白车,里面是连声音都清晰分明的人。
紧接着,白车带着橙红的一抹亮色窜了出去,是那束被放置在驾驶座的花菱草。
而看起来绵软温和的年轻女人,在车发动的那一瞬间,很明显地朝这边抬了抬下巴。
好像能看到她隐在暗处望她似的,但分明看不到。这个年轻女人还是很敞亮地高举着手挥了挥,留下一场酣畅淋漓的道别。
孔黎鸢猜,这一场道别的对象,仅仅只是一辆与她短暂同路过的车。
对方畅快的笑淌过模糊单薄的玻璃,突然就在这一刻变得清晰。
那极为短暂的一秒,孔黎鸢平静地想——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为何有的人连在这样的一场遇见里都很擅长道别,而有的人每次道别都像是一场彻彻底底的死亡。
飞走的金色头发扬起一片尘土,留下一抹极为张扬的尾烟,在模糊空白里刮开极为浓墨重彩的一笔,然后横冲直撞地消失。
黎桥接完电话再上车,是那辆敞篷白车离去很久之后。
当时孔黎鸢通过车门透开的缝隙,很随意地瞥了一眼,然后发现:
原来这一天的黎明,很恰好是金色。
白昼逐渐浮现,不由分说地笼罩下来,将那抹短暂停留过的金色带走。黎桥通过后视镜望她,思忖了好一会,然后笑一下,
“你觉得是当李弋好,还是当孔黎鸢好?”
旅程开始的那一天,黎桥在密闭干净的车里,问了这么一句话。
而旅程结束,洛杉矶的白昼渐渐攀到天边,驱逐血色黎明。
黎桥在慌忙之间开来的是一辆破旧皮卡,她在一片混乱之中,仍然这样看孔黎鸢,在缭绕白雾里望像是完全变得血红破旧的孔黎鸢,笑着问了同一个问题。
而孔黎鸢在快要燃尽的红酒爆珠烟里,冷静地想起一件事。
——从一开始,她在自己脸颊上划出伤口,换一身随意和路人交换的衣服,光着脚在荒凉的公路上踩过,携带着在自己体内还残留着不愿离去的“李弋”,拦在这个年轻女人的车前……
就只是想同这个女人同一段路。
她早就知道,这一段路注定会是以洛杉矶为终点。也早就知道,只可能、也只会是这样的结局。
她相信与她同路的这个年轻女人也同样清楚,不然她们也不会同路这么久。
可一段短短的公路又是为什么让她们同了这么久,为什么这段路又带给她这么大的后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