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靴底还是碾着新积下来的雪,发出清脆的沙沙声。
她仍靠在车边,看被路灯照得敞亮的那条小路,看那个越缩越小的身影,拐进单元楼。
看薄薄的一层雪上,留下一串崭新的脚印。看一只小鸟,轻快飞离她的身边。
她盯着这串脚印,又想:至少这个节还没过完。
于是顺着这条敞亮的路,顺着这串脚印,往里走。
雪洋洋洒洒地淋下来,她没再打伞,只戴上口罩和鸭舌帽,低着头。走到楼下,付汀梨已经上了楼。
有几个小孩围在巷边,放那种在地面上炸开一下就变得噼里啪啦的小烟花。
好像烟花这种本该开在天上簌簌燃烧的东西,已经没办法再飞到天上去。
至少在上海是这样的。
但人似乎很擅长在这种事上变通。既然不准在天上放,就改到地上放,改到偏远一点的地方放,哪怕是小小的一点点。不管飞不飞,反正是要燃烧掉那些平时积攒下来的热量的。
看这些烟花、头顶横七竖八的晾衣绳上挂着的红飘带和排列得井井有条的旧摩托,她大概知道:
这里是外环以外,住在这里的人都有一种高饱和度的、热腾腾的活气。好像在这里活着,就连飞蛾扑火也不叫人害怕。
六楼窗户的灯一直没开。
孔黎鸢盯了一会窗户,又瞥一眼已经变暗趋向死亡的烟花,喊住那个耷拉着头准备进去的小孩,问,
“小孩,这个烟花哪里有的买?”
平常被家里保护得不谙世事的小孩,大概只会觉得她是个怪人然后捂着头往里走。但这小孩是不同的,吸了吸鼻子,伸着脖子,指了指巷口外的烟杂店,
“前面那个店就有的卖,灯笼烟花30块一个,但她好像是从什么小区群里弄来的,你要两个一起买她给你减五块,你要买多点的话一定让那胖乎乎的老板给你打折,他要是见大人去买就会坑你!”
“算了!我还是带你过去吧!”
小孩穿着脏兮兮的棉靴,上面蹭着湿漉的雪,小大人的模样。
孔黎鸢平静地站在原地。
小孩转过头,佯装不在乎的模样,“你怎么不过来!”
孔黎鸢“嗯”了一声,指了一下烟杂店,“这么近?我自己过去不就行了?”
“那怎么行呢!”小孩急了,眉毛都挤到一块,“都说了老板坑人的!”
孔黎鸢轻敲一下小孩头,“是你想坑我,还是人老板坑我?”
小孩捂住头,只敢睁一只眼看她,嘟囔着,“谁坑你了……”
到底还是个屁大点小孩,被戳穿后心虚得缩了缩脖子。
孔黎鸢将人领子提溜起来,“走吧,去烟杂店,我只买一个,你想买多少买多少,但得帮我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