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黎凝视着那封拜帖, 没出声。
她才到京都, 这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递帖子过来。
面上的神情淡了几分, “嬷嬷,往后四皇子府的拜帖就不必接了。”
王嬷嬷不知这其中的内情, 窥见自家小姐恹恹的神色,语带关心,“这...”她以为纪黎是在闹别扭,故而把打听到的消息一股脑告诉她,“四皇子近些日子在京中风头正盛,奴婢听说...灵妃娘娘有意为其选一个正妃了。”
话里事事以她为重,“小姐若是倾心于他,何不顺水推舟...?”
屋外,席澈听到这便转身离开了。
面上露出几丝自嘲般的笑,眸底的情愫沉甸甸的,极快融于这夜色间消失不见。
纪黎语气淡淡,“那是他年纪到了。”说完便不再多言。
正欲把帖子放回,谁知里头却暗藏玄机——
那是另外一封信,被蜜蜡封了起来,薄薄一张轻轻对折起来。
兀自惹得她心头一跳。
银月高悬,洒下的几缕光亮照射在雪地上,映出一地的光亮,在呼啸的寒风中,有种别样的冬日美感。纪黎的身上却是冷的。
信上寥寥几字,皆是无声地在表明一个信息:谢允丞想和她做交易。
他能保下纪家。
她想到这人前世的手段,心间一沉。
如今,他比前世更加厉害,这话的可信程度自然也大大增加。
虽无异于与虎为谋,但...这也更是一个机会。
她闭了闭眼,转瞬间便定了决心。
当下,她不想错过这样一个机会。
见便见吧。
只是...
她望了眼外头的天,“嬷嬷,我一会儿出去一趟,如果席澈一会来问我,你就说我睡下了。”
王嬷嬷恭敬地应了,她才堪堪收拾好出门。
纪黎去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大约是干的密谋这一类的行当,故而她也是一席深色,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紧紧藏在暗色的惟帽下,一丝一毫也未露出。
皇子府内,谢允丞似是料定了她一定会来。
几乎是纪黎一到地方,就来了个侍卫恭敬地引着她去正院。
月色如水,她到了地方却迟迟没有进去。
正有些踌躇,身前的乌木大门“吱呀”一声便打开了。
退无可退,她只好抬步走了进去。
四周并不太亮,昏蒙地照着不远处的高大男子,他的轮廓在暗调光线中隐隐有些模糊不清。
屋内只点了小几盏灯,烛火跳跃,两人模糊的乌影朦朦胧胧被映到墙面之上。
如同一方小天地与这屋外的世界完全隔绝。
明明隔得有一米多远,可他的影子却是压着她的。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纪黎光看着影子,就觉得扑面而来都是男人熟悉的冷冽气息。
谢允丞站在那动也不动,察觉到她来,远远俯视着。
他的目光极其沉静,又仿佛是在回忆着什么,一眨也不眨。
他固执地望着她,眼底像是有层旋涡,深不见底。
久到纪黎都有些困惑,冷淡出声,“臣女纪黎,请四皇子安。”
被这清明冷肃的视线注视着,她便无形中会想到那些不好的,黑暗的过去。
绯红的唇紧抿着,吐出的话也透着冰彻入骨的寒意,如冰珠落地,一字一字直击人心,“殿下费尽周折喊我来,是要做什么交易?”“交易?”
“我不这样,你怕是不会来见我。”他语气平常,可话语间微微显露出的熟悉与怀念之意却是做不得假,“我了解你,纪黎。”
眼前的男子从始至终,仿佛都没有丝毫的改变。
说话时的语调和神态都给她一种无声的证明。
前世与当下的场面相互拉扯。
窥见屋内影影绰绰的烛光,眼前人的身影与漠然的新帝渐渐交叠。
她的思绪有些飘,恍惚间,像是又回到了那座森冷的宫殿,束手无策地等待结局的降临,等待纪家的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