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灵晔不著痕迹地摒住呼吸,慢慢转开房门。
天花板很乾净,电风扇照常转著,房间里只有周仲言一个人──不,不只他而已。
杨灵晔不自觉地抓紧铝制门把。「仲言,你回来了。」
「阿晔……」面对桌子坐著的周仲言回头对他嗨了一声,脸上的肌肉却像是半乾的白胶,苍白而生硬。
杨灵晔尽量假装自己注目的是室友,而不是周仲言旁边的──那个跪坐著,将脸侧枕在周仲言脚上的女孩子。
他刚刚只是匆匆地瞄过一眼,但眼角馀光仍然可以看到那一地的肚破肠流,地上都是血和某些混浊的半液体,也许是脂肪或什麽的……内脏掉的乱七八糟,半边的身体都破破烂烂的,苍白的断骨从肉块里穿出来,好像还有些骨屑黏在旁边,整张脸都血肉模糊……
她在这里,但也不在这里。杨灵晔,冷静。
闻著那种强烈的腥气,他这麽对自己说著,空气里除了血味以外彷佛还泛著浓厚的沥青味。
「仲言,你还好吗?」
周仲言点点头,仓促得像是欲盖弥彰,他们就没再说话。杨灵晔到自己的位置上飞快地收拾了一下,背包一扛就往外走。
「我今天住外面。」他直接出了门,没再让眼睛多看些什麽。
踏出房门的时候杨灵晔还能克制自己用走的,但下楼梯时就开始不自觉地小跑步起来,一直跑出舍区,路灯发著苍白的光,半山树影彷佛摇摇晃晃,他开始狂奔,一直冲到了停车场。
褚月宵还在讲电话,一见到他来立刻收线,神色惊讶:「怎麽了?」
双手撑在车门上,杨灵晔片刻後才喘著气说:「我今天不想住宿舍,去你家吧。」
褚月宵无言地望天一眼,才转回视线笑著说:「这不是什麽不得了的邀请吧。」
「什麽?」
不,杨灵晔根本不懂这句话就跟『我今天不想回家』一样是多麽暧昧的话……而会一瞬间觉得心跳加速的自己更是……笨蛋啊。
苦笑了一下,他觉得心怀邪念的自己真是太糟了,杨灵晔根本不是那种人。「那走吧。」
他没有问原因,他理所当然的认为杨灵晔可以随便开口和他要求任何事,更何况这也不过就是件小事而已,一直到隔天早上才发觉事有蹊跷。
杨灵晔一醒来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是张标准的双人床,他睡过,没什麽稀奇的,诡异的感觉则是来自於那张床的真正主人黏在自己身边睡觉的样子。
枕在自己肩上的头颅带来充实的沈重感,一只手环过自己的颈後,另一只手则横在胸前,一样是非常充实的沈重感……贴在身侧的身体则带著非常温暖与柔软的感觉,在这种十一月的早晨里,这的确是很不错的取暖方式,杨灵晔却一瞬间全身紧绷。
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