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见到我的。”
“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我会一直找,直到找到你为止。”
自宣城公主出逃,便有人私下布人,到处寻找。
这世间万里风光,不是恪州,也会是别处。
会是他苦心费尽,却又一言不发的每一个地方。
……
“但你不妨设想,怎么想都行,写成话本子也行。”
“然后呢,你要挨家挨户地发?”
“也未尝不可。”
“……你怎么还记得这事啊。”
“你不是也记得?”
是啊,他们都记得。
日久天长,这些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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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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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纪
“先生,你今日要讲的这一篇,可不算是先贤文章啊?”
太学宫的小学子,穿着一身蓝白的学服,睁着两只琉璃棋子般黑亮的眼睛,雪白可爱。
夫子长须一捋,“今日讲,陛下生平,汇编为此一篇文章,虽不算先贤,但也有意思得很呢!”
话要从,废帝三年的春日说起。
时为宣城公主的女帝陛下,海捕文书贴满了整个大崇的城镇。
一个风雨交加之夜,贵客踏着满地的落花,轻扣了都城南一处僻静宅院的门。
“谁啊?”
管家揉着眼来开门,见门口一人头戴斗笠垂着头,遮住了面容看不清楚。身上是一套赭色短打,靴上沾染泥水,将门槛前的石砖踏出一串印子来。
管家先入为主地想,“请问,阁下找谁?”
那人不答。
真是奇怪,管家蹙着眉,这大半夜的,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上门来。
难道不知这是谁家的府邸吗?
那人默了半晌,从怀中掏出一块木牌来,示与管家,“我要见顾将军。”
管家一愣。
金吾卫的中郎将顾守淳,正居于此。
那木牌非寻常制式,镂空刻着繁复的花纹,看起来倒像是什么世家的徽纹。
他接过木牌,却心存疑虑,“你究竟是何人?”
话音未落,一把刀子“嗡”一声,插进他面前的门上。那刀光雪亮分明,上面映着管家半张惊慌的脸。
“少问,速去通传。”
顾府门口的两只灯笼,随微凉的雨夜,渐明渐暗。
梦中惊醒,顾守淳披着件外衣,攥着那枚木牌,快步来到府门前。
“快请。”原是主人家的顾守淳侧身展臂,并未多问,将人请进了府中。
管家所猜不错,这枚木牌上的纹样,正是陈氏的徽纹。
顾守淳曾是陈氏门生,对于这块在陈宅通行无阻的木牌,他再熟悉不过。可陈氏早就式微,如今再没什么近亲家臣。
漏夜到访,会是谁呢?
顾守淳屏退了仆人,与来者对立堂中,热茶的水汽袅袅而上,隔绝开各怀心思的两个人。
斗笠轻松取下,那张脸一抬起来,顾守淳才恍然大悟。
“殿下!”
崔姀将额前的碎发理开,露出光洁的前额来。
兜兜转转,传言逃婚的宣城公主,竟然还在都城之中!
扮做男子扮了大半个月,崔姀竟然越发得心应手。岔开腿往顾守淳面前的椅子一坐,叫他大惊失色。
“早不是什么殿下了,如今时局有变,将军叫我阿姀便是。”
她此来,怀抱着极大的野心。
逃婚的前夜,崔姀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养大她的尚书夫人崔氏。崔氏再三思虑,将先皇后陈氏临终前的一句嘱托,与一把私库的钥匙,全都交给了崔姀。
崔姀以为自己自生下时,皆不受父母疼爱,所以才会在年幼时被丢出宫凭,交给崔夫人养大。
可等到知道事情的真相时,才终于明白了生母的一番苦心。
于是等到崔姀在城郊潜藏数日,追捕她的人马已经出了都城之后,她在陈氏祖茔拜祭过自己的母亲,才发誓定要将加害于她的沈氏一族,诛灭殆尽。
“殿下,当今不仁,不是明君。自陈氏被先皇迫害,顾某早已对朝廷失望。”顾守淳听到她这些日子以来的见闻后,叹着气道,“既您已立志要反,我顾守淳深受陈家深恩数十载,定然奉殿下为主,听凭殿下差遣!”
崔姀挺直脊背,面前的,是第一个愿意跪在她身前,归顺于她的臣子。
天下又如何,不是男子又如何。
沈琮如此惦记他的先祖宗庙,那便让他看看,她是如何以女子之身,砸了他的宗庙的。
顾守淳的人马,都是金吾卫。这便意味着,即是他听命于崔姀,如今也不适宜立刻兴兵。
于是在他的建议下,崔姀只身前往原州,思忖着先皇后与原州车马将军李崇玄夫人之间的关系,打算先去游说李崇玄。
而顾守淳留守都城,一旦出了什么事,便能立刻通信于她,做她埋伏在新帝身边的一颗钉子。
原州,位于西北,是个浑厚沉重之地。
夏初之际,仍有风沙席卷。
原州清县外,一处开在山壁上的漠北客栈。
崔姀仍旧扮做男子,掌心放了一把铜钱,数了数个数,进了客栈的门。
不同于任何话本子中所写,这家客栈的掌柜,是个看着就有些来路的壮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