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娅现在是锐罗名义上的女儿,只好跟他进了一间房。
“小姐,委屈你住这里,属下晚上会在外间,您不必担心。”合上门后,锐罗便放下东西,开始打扫擦洗,一点也不含糊。
他们游北的男子,很能吃苦干活,为小公主提供一个舒适的住所,在锐罗看来,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罗娅趴在窗户上,不住地往外望,“锐罗,反正你和哥哥他们也要出去,我也想出去玩,我还没来过中原呢。”
她额上的银穗子,随着腿脚一翘一翘,泠泠作响。
街上今日不知道有什么事,罗娅看到底下聚了好些人,穿着红艳艳的衣服,敲锣打鼓吹拉弹唱地。
“这里不比家里。”锐罗的脸色肃穆起来,“小姐本就偷跑出来,已然与我们深入险境,不可再涉足危险之中了。”
“哎呀!你们都好无聊啊,中原哪有那么多坏人,我看哥哥的师父就比你们都和蔼多了!”
罗娅这样一闹,动作大了些,那额饰的系绳一松,忽然落了下去。
“啊!”罗娅惊叫一声。
额饰从二楼落下,直直砸进了一人的怀中。
罗娅将身体探出去些,无论是声音还是脸庞,都稚气未脱,“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这中原话蹩脚得要命,还是跟着忽归学的,并不精进,底下的人听到了都好奇地抬头望去。
砸到的人是个梳着发髻的女子,穿着雪青的裙子,十分合衬这初夏的清朗。
人人都抬头,坠落的东西落在她手中,她便也跟着一抬头。
到底人多眼杂,锐罗怕生事端,赶快将身体缩了回去,只在后面虚虚扶着罗娅。
“这是你的吗?”
这声音,比银子撞在一起的声音还要清亮。
今日适逢阿姀轮班,要跟着一桩喜宴。这亲接了一半,便从天落下条璎珞模样的东西进怀里。
再抬头,见到是个梳着两条辫子的小姑娘,脸颊圆圆的,便不由笑着举起手臂给她看。
袖子滑下去,露出一截小臂。
罗娅双眼亮了起来,这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汉人了,耐不住大声回应,“姐姐!好看的姐姐!是我的呀!”
四周的人一见,也跟着乐起来。
这小丫头肯定是随西域商队而来,根本没见过他们小侯夫人是怎样的姝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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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沚:嗯,确实姝丽
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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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着尊老爱幼的想法,阿姀见窗口的人影消失之后,便与仪仗管事说了一声,在原地等着小姑娘下来拿她的额饰。
站在廊下,正好避开了今日有些刺眼的日头,阿姀微微抬头,审视一二这家驿站。
瞧那小姑娘的穿戴,以及这额饰的纹样……阿姀指尖缓缓摩挲着银子的刻纹,似乎还能感受到豪放的工艺。
他们一行并不是汉人,以最近城中的态势来看,像是胡商。
这家驿站,也正好是州府司礼拟定的接待场所。
自从衡沚病愈之后,没几天就公务缠身,大事小事全都砸在他身上。秦胜光在他受伤时帮着处理公事太久,理应得了一个长公休,已然从公堂搬回家去住了。
褚惠以自己丧妻心力交瘁为由,推辞了一切公务,仿佛就是诚心看着衡沚从上忙到下似的。
也许褚惠对于自己身份的暴露,也已经心中有数。他那黑衣人手下迟迟不回,又音讯全无。他将自己调度州府的凭印上交至衡沚手中,他也没说什么,便收下了。
彼此之间心中都有一杆秤和一面明镜,只是现在并不想挑明罢了。
是以司礼将选定的驿站、宴请的场所写成文书上报来让衡沚批准,阿姀甚至当时就在一旁。
只是胡商也分许多不同的来源,迄今为止能够与大崇友好经商的,不过六七个小国。一大半都能很明显地与大崇汉人区分开来。
很快,小姑娘便跟在一个少年身后,一起迎着阿姀而来。
之所以说是少年,是因为他的脸颊都是圆润饱满的,眼中也澄澈一片,完全没有尘世的气息。
就像是……像是从前在雾岭跑马时,草叶被风吹动的那样自由。
更广阔一点,便是草原。
即便没去过草原,看到这兄妹般的两人,便能感受到了。
等等,草原?
阿姀忽然被自己脑海中冒出的这个念头惊到,如果是草原,那就只有游北这一处可能了。
游北与大崇十年无互市,如果这里出现了游北人就意味着……
“姐姐,姐姐!”罗娅叫了好几声,才将阿姀游离的神思唤了回来。
跟着她的正是兄长忽归,他握着妹妹的手,礼貌地对阿姀说,“娘子,抱歉砸到你了,多谢你收着我家小姐的额饰。”
阿姀一怔,赶快将东西还给人家,“不妨事,不妨事。”
罗娅笑眯眯地接过来,问道,“原来汉人的女子,都如姐姐这样漂亮的呀!”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阿姀尽是轻快,“这趟果然没白来!”
“不得无礼。”忽归神情一滞,生怕她接下来说错了话,低斥一声打断罗娅,又以汉人之礼,拱手温言,“实在对不住娘子,我家小姐年纪小说话没分寸,希望没冒犯了您。”
这少年倒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