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成媳妇儿怀孕啦?”这时候同搭一个车的大妈插嘴道,“前几月正是危险的时候,可得看着点儿。”
她这一插话,就把男人的话给岔了过去,免了一番争吵。
陈二成连连点头:“是怀孕了。照顾着儿呢,她昨个儿还说要出去走走……”
“是该动一动,不然不好生。”大妈接了一句,随后靠近了陈二成压低声音:“就算是有了,也得看着点儿。前几天柱子那个媳妇儿生了两个孩子,不还是想跑?虽说给抓回来了,但要是跑了,孩子不就没妈了?”
陈二成记在心里,说:“知道,记着呢。”像他们这种村子,村子里女人少,彩礼又高。外面的那肯嫁到他们这种穷地方,媳妇儿大多都是买来的。在怎么看着买来的媳妇儿这方面,颇有“经验”。
插话的大妈是个“热心”的,嘱咐完陈二成,又去跟同车的另一个男人搭话:“水正,二成都娶媳妇儿了。你不打算打算?”
被唤作水正的男人穿着白色的半袖上衣,灰色的裤子,露出古铜色的结实手臂。他闻言抬头,露出端正俊朗的面容,看起来竟有点书卷气,跟他宽厚壮实的身材有淡淡的违和感。
他说:“没钱。”
大妈叹了口气,同情道:“也是,你家就你一个能干活的……”
水正抿了唇,像是笑了,又像是没笑。
大妈絮絮叨叨地又说了不少,水正却没再接话。车一停,他背起蛇皮袋子,一声不吭地跳下了车,往村西的方向走了。
“可惜了……”大妈在他后边感叹,“水正这孩子又灵气又老实,都是家里拖累了。”
陈二成附和了一句,也拎着袋子跳下了车。他跟水正不熟,对水正不是那么感兴趣,知道一点水正的事儿,。
他小时候,水正就是他们村子里最聪明的孩子。大家都说这孩子以后要出去念大学的。可惜没等水正念完高中,他爹就病死了,留下他病怏怏的娘,只能他辍了学照顾着。
二成也觉得可惜,但也就念叨一句那种程度的可惜。出去念大学什么的,离他太遥远了,甚至于离整个陈家沟都太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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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意靠在木床旁边,环膝盯着屋子的一处角落。她身上的伤差不多已经好了,只还有几处没有淡去的青紫。整日被关在屋子里的生活并不怎么畅快,有时候无聊到她要戳一戳身上的伤口,靠疼痛让自己没那么寂寥。
她不是心智不坚定的人,这样的生活却依旧让她隐隐觉得惶然。心态稍微差一点的,恐怕要在这种生活中被逼疯。
如果换成他们口中“不听话”的媳妇儿,过得日子恐怕可以称为触目惊心。
这几天因着“怀孕”的关系,老太太对她态度肉眼可见的变好。她过的算是不错,然而仿若有什么声音在她耳边提醒着一般,她总觉得,现在的生活绝对不是她该过的生活。
外面院子传来声响,任意算了算时间,估计是陈二成回来了。
果然没过几分钟,木门被打开,陈二成走了进来。
敞开的门卷进了一股凉意,闷了一天的屋子总算进了点新鲜空气,不那么让人窒息了。
任意懒洋洋地挪动了一下身子,视线掠过陈二成,落在阳光中漂浮的灰尘上。没有任何自由,单纯地以生育价值被人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