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哪还有郑培司机的影子。
冯栖元很随意地用手背扣了扣车窗,从里面立刻下来一个黑衣黑裤的男人,毕恭毕敬低头叫了声“冯总”。
“嗯”,冯栖元用手把风衣领子拉起来,巴掌大的小脸瞬间被大半,他瞟了一眼男人,“郑培的司机呢?”
“一小时前已经被支走了,绝不会多管闲事。”
“嗯。”
冯栖元最后一个走进小巷子。
边上唯一的监控由于年久失修已经坏了,钓着一根线垂在杆子上,无法见证一切。
不多时。
黑漆漆的巷子里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
过了半小时,惨叫声停了。
隐约还有交谈声传出来——
“冯栖元我一定会让你不得好死!你休想托关系去拿到那块地的招标内幕!你会死得很难看!你一定会输给程淮!你拿什么和人家比!”
“那就太可惜了,我已经知道了呢。郑总,作为礼节,我也给你一个忠告,如果不想让你去年强迫你外甥女的事被暴露出去,你最好享受着,明天出去了什么也别说。”
冯栖元再走出巷子的时间大概是12点。
他嘴角带着笑,似乎欣赏什么欣赏够了,鞋尖上还有未干涸的血迹。
程淮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独自站在车边,洞悉一切般静静看着冯栖元。
冯栖元以为自已出现幻觉了,说起来,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出现幻觉。
他甩了甩手腕上的绷带,扬起唇角自嘲地笑了下。
等再走近一步,确认面前的程淮就是真人的时候,他猛地僵住,全身血液倒流,甚至生出了掉头就跑的想法。
等程淮下次想起来的时候,他否认说那人不是自已就可以了,也或许程淮根本不会记起来。
不能让程淮知道他是这种人。
至少现在他绝对不想让程淮亲眼看见。
程淮最近才愿意和他走近一点。
他宁愿自已原地消失掉,也不想把自已的印象变得如此难看。
他在脑子里想了很多,然而事实上,修长双腿沉重得像灌了铅,一步也走不动。
程淮朝他走近,说出第一句宣判——
“手腕上的伤还没好么?”
冯栖元愣住,随后在这个有点凉的夜晚,整个人变得愉悦起来。
“好多了,再绑几天就好了,不过我前天洗澡把它弄掉了,这个蝴蝶结没有程总绑得好看。”
你许诺她什么了?
程淮看他一眼,没说话,把那个绷带最外圈的结打开,系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冯栖元少见地沉默了几秒,他盯着程淮骨节分明的手看了半天,不知道是在学打结的手法还是在想别的什么。
神情是少见的落寞。
片刻后,他又扬着手腕,弯起桃花眼笑得很开心,好像刚才的落寞是程淮的错觉一般。
“程总果然很会,我都想把它定制成一个石膏模型呢。”
程淮没有接话。
他的视线越过冯栖元朝背后那条黑洞洞的小巷子停了几秒,又转回冯栖元的脸上。
两人无声对视几秒。
冯栖元别开眼神先一步往前走去,走到车边又回头眨眨眼睛,“手没好也不影响开车,还是可以送程总回家哦。”
程淮却道:“不用。”
冯栖元停住了,“为什么?”
程淮看了他大概两秒,把行程说了出来,“今天去程家。”
大名鼎鼎的程家。
市里所有人都知道的那个程家。
却不是程淮真正意义上的家,所以是去,而不是回。
冯栖元自然也知道,他识相地没再坚持,只是摇了摇自已的手机,用开玩笑般的语气说:“那如果程总不开心可以找我聊天哦,我随时待命。”
程淮去程家会变得不开心。
相熟的人都知道,冯栖元这个死对头也知道。
两人各自驱车离开后。
身后,巷子里冯栖元的下属们听到外面彻底没了交谈的动静才一个个迅速出来,众人上了两辆车尽快离开是非之地。
程家是从程老爷子那一辈开始发家的。
那个年代的人留下多数老祖宗的规矩,对妻子儿女都极尽负责,对生意伙伴也诚心以待,算是讲究人。
想起那个慈祥的老爷子,程淮其实并不反感,甚至对他抱有一丝愧疚之情。
因为他并没有在程老爷子最后的那段人生路里做一个听话且孝顺的程家大孙子。
也没有在程老爷子走前守在近处。
但也仅此只有一丝而已。
如果重来一次,他依旧会和当初做同样的选择。
除非关于他母亲的所有苦难都被彻底推翻。
他还记得,那时候他母亲刚去世不久,他第一次被带到这个陌生的家,是程老爷子第一次说起要把他的母亲厚葬。
说不论怎么说那也是程家的第一个媳妇,虽然两人没领证,而且长时间流落在外,但人已经走了,还给程家留下一个儿子,总要让人走的体面。
但这件事在程建晖的推拒下终究是搁置了。
那时候程建晖是怎么搅混水的,现在的他已经无法记全了。
只记得那时候程建晖刚找了第二个老婆,两人正是蜜里调油的阶段。